东西,但一行一步均俱谨慎小心,将动静降到最低。
没了外人在,郦兰心从他掌中抽出手,解了帷帽。再抬首,终于看清如今身处的屋内全景。
一处精雅的女子闺房,绣帘罗榻,宝篆袅袅,书阁处墨器齐全,笔床砚池,典籍画卷,另一端案几上还静置着一把七弦瑶琴。简略看过后,收回眼,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微愕他面色十分平淡,并没有多少见到亡母故居的怔然与悲伤。
宗檩拉着她,让她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站在她身前。长指轻理她因为摘下帷帽而略微凌乱的鬓发。“…姊姊,我没和你说过我母妃吧。"半响,沉沉开口。郦兰心不知此时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是抬头看着他,微抿着唇,轻轻摇头。
但她方才听那文安侯夫人所述,他的母亲晋太妃,应该是个十分温柔和善的女子。
宗慎默然片霎,低声:“…其实,我根本不记得母妃的模样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郦兰心的眼倏地便睁大了些,心里难自控地,忽然震荡摇晃。宗慎看着她呆愣住的模样,轻笑一下,坐到她身旁,将她如往常一般揽入怀中。
“母妃去世的时候,我的年岁还太小,虽然有些模糊印象,父王也作了许多母妃的画像,但到底不是真人,伺候过母妃的人都说,画像上的母妃,只是模样像几分,神态却不能与真正的她相较。"他缓道,“我知道的母妃,多是从旁人的口中得来。”郦兰心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胸脯中泛起古怪的疼酸。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她不慎忽略了。
他丧母时的年纪与她相仿,那么,自然也很可能和她一样,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你知道方才我看见那个女子,为何发怒么?"他目中冰冷,“因为那个女人的打扮,全然是照着我母妃素日的喜好。”文安侯府打的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
害怕日后受打压,想着靠一个长相和他母妃相似的女儿来博取些怜惜。毕竟如若一个人与你故去的母亲长相一样,即便要砍她的头,也很难亲眼看着。
他曾见过战伐之后,有些女人带着孩子来军中寻夫,只要见着相似的,来不及确认到底是不是,跟上去抓住了再说,极度的思念哀伤之下,有时人海之中一道相似的声音,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足以让人恍惚。但,他不记得母妃的样子了。
且就算他记得,他也不可能对一个拙劣的模仿品起怜惜不忍之心。杀心,倒是愈盛。
文安侯府还是如前,从前靠着女子的裙带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反噬报应来了,还是想着靠裙带避祸。
然而,实在是蠢,不仅蠢,还蠢而不自知。方才那文安侯夫人在他面前大叹特叹母妃多么谦卑温柔,如同完人时,他便已经不耐至极。
满府的血亲,但母妃在这里生活得,如履薄冰。谦卑忍让,从不哭泣,从不与她人起冲突。父王说过,母妃气性不小,常常生闷气,生气的缘由多种多样,而且生气了,还要假装自己没有生气,受了委屈,一定会暗地里哭,但必须是在没人的地方,免得哭起来不好看,叫旁人瞧去。
文安侯府从没有真正地将母妃当作女儿,只是一枚看重的棋子,对待棋子,只要好吃好穿,将来好用便是了,至于棋子究竞是何模样,与执棋人何干。如今棋子亡逝多年,还想要利用她的遗泽,可却连细细了解她都不肯,以至于漏洞百出。
郦兰心没有想到他方才的怒气竟是由此而来:“他们是想………宗惊冷笑起来:“是。”
郦兰心眉心霎时蹙起,同时,心里只觉诞谩不经,荒唐无比。难怪……
难怪他突然那般盛怒。
换作谁,能不生气愤怒?
宗慎沉声道:“这次过来,我是要把母妃的物件都带回去,运去西北。”“还有就是,想要带你来,一起祭拜母妃和外祖母。"低语在她耳畔,难掩的温柔。
郦兰心呼吸骤然一滞,垂放在裙摆上的双手徊徨着暗暗攥绞起来。下意识地没有抬头看他,抿紧了唇。
从行宫开始便浮起的悒悒不安越发浓重。
十五日,现在,还剩下不到五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