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皱得极紧,手刚要碰到她肩头,被猛地拍开。她满面气愤,冷笑:“哼,还说什么会对我好,现在呢,我要点家里惯使的物件来,都要被你盘问,你手底下的奴才也借着你的势来压我,这就是你说的好?”
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眼睛里蒙上层水雾。看都不想看他,撇开头委屈哽咽:…在房里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下来给我,一离了屋门,说过的话就都不作数了,纵着旁人欺负我,也是,我算个什么,你太子殿下肯放下身段来哄,都是我这么个穷寡妇几辈子的福分了,哪敢要求你真说到做到啊。”
“反正,你哄我骗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泪珠簌簌便落下来。她说得越发伤心,宗檩却眼睛都瞪直了,惊疑无措。额边青筋直跳,第一次体会到何为酸麻无奈,有劲无处使,有话说不清。一时头都有些大了,拧着眉,强将她身子转过来,抹她脸上的泪。“好了,哭什么,我又没说你什么。“咬着牙,放缓声音,“我只是说,不必多此一举,府里已经都给你备好这些了,织机绣架,只要是绣娘要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从宫里取出来的,比你原先的那些都要好…未曾想他话说完,她却更气了,泪眼瞪着他:“我都说了,我使不惯,那个太监是你派来的,什么都和你说,这句没和你说?″
宗惊神色更沉:“姊姊。”
郦兰心不管他,复又垂了眼,从袖里拿出帕子,捻着帕角抹眼泪。半响,声低弱:“……我不就是,不就是想,再给你做些衣服吗…”话落,锁着她肩头的大掌猛地收紧。
旋即,哭得泪湿的脸蛋被捧起来,她还没消气,眼眶通红,对上他错愕无比,又难掩骤得惊喜的眼神。
她立刻就要挣开他,但到底敌不过他的力气,下一瞬被紧抱进男人怀里。“你做什么!"恨恨地掐他手臂,“你放开!”“不放。"他俯首埋在她颈侧,使了重力。“姊姊……“似飘般的深切叹息,眷恋难舍。她打了他好几下,打得手都累了,他还是纹丝不动,索性就放弃了。郦兰心面上的泪还在滑,心口处却静了许多,抿着唇不说话。她默然不肯说话的态度表明了她完全没有消气,半响,宗慎直起身,果然立刻接收到她飞过来的眼刀子。
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止不住心中闷焦:“姊姊,别气了,都是我的错。”郦兰心拽过他手上帕子,自个儿擦,依旧一个字不说。思绪转回她方才说的一席话,宗惊缓了脸色:“青萝巷那边,除了绣房外,还有什么要搬的,就吩咐下头的人,至于姜胡宝……郦兰心停住动作。
“往后尽量少让他在你跟前。”他沉声做了承诺。郦兰心擦净了脸,慢放下手,终于肯正眼看他。宗惊唇角噙了笑,此刻心里满涨着温麻喜悦,忍不住抵着她额:“姊姊。”郦兰心心蹙着眉心,低声:“你其实,也不缺衣裳吧,我的手艺哪比得上宫里的绣娘……
“缺,我缺得很。"立马打断,皱着眉,极严肃样子,“宫里那些我向来不喜欢,我正缺衣裳。”
他话一说完,她猛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两息,倏然,回嗔作喜。“胡说八道。“瞋他一眼,“我才不信呢。”见她终于气消了大半,他眉眼间喜悦更是不掩藏,忍不住又吻她侧颊、眉心。
有时他常想,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呢?环肥燕瘦,千百美人,他见过不知多少,但从未像面对她一样难控翻涌浪潮,他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好似醒着入梦一般,如幻非真。那样的恍惚,没有亲身体会过,永远也不会明白。往前的二十余载,她出生在一个他连名字都不曾听闻的小山乡里时,他父王母妃方成婚不久;她守寡时,他随父入军磨练。一年前,他启程来京,剑指帝位之时,她还在那小小的宅子里,经营着那间小小的铺子。
那时的他和她,便是做梦,也不可能预想到这世上存在着一个深深介入彼此生命的人,此刻正在的地方,他们的路径即将重合。如果有人在那个时候说,他将来会与京城里守寡的妇人纠缠不离,他一定提剑剐了说这话的人的肉。
想必她也是,一年前的她,还想着要给一个死人守节一辈子,连他的名号都不曾听闻。
这是上天注定的,他绝不可能放手。
目中深色浓极,吻得愈发密。
“你……还在外头呢……“郦兰心只觉受不了他,忍不住手按在他面上推开,开口说话转移些他精力,
“…我打算给你做两件寝衣,你外头穿的衣裳我就做不来了,原先给你做的那些你也穿不出去吧。”
他是储君,衣袍制式都是有讲究的,哪怕是常服,也需专门的人来做,否则不合礼制,让臣下看见也有失体统,她说的做不来,半点不含谦虚。她不过民间绣娘,全然不熟悉天家宗室的制衣技艺章程,是真做不来。但寝衣便没这么多规矩了,只要舒服妥帖就好。“对了,原来我给你做的那几件衣袍呢,是都丢了么?那些料子都是好的,若是穿不了,可以改成别的。“她顺口便问了一句。宗惊被迫抬起头不能亲近她,本还有些不满,然听见她这这一问,瞳中倏地微缩。
唇角却微勾着:“……怎么可能丢,都收起来了,不需改,那都是你给我做的,我要好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