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来越远了,像放风筝一样,开始的时候,线和风筝都在手里,风筝随风扬起后,线也悄然脱离了她的控制。孟悬黎低眸看着掌心,发现什么都没有留下。不知站了多久,她腿有些麻,便回澄居换身衣裳,去何府赴宴了。隔着人群,谢明檀见孟悬黎闷闷不乐,便拉着她去了何府的阁楼。楼内清凉,悬挂着不少名家的字画,旁边也有几个赏画的郎君和娘子。孟悬黎坐在椅上,目光望向远处的池塘。谢明檀在点评诗画,见她不吭声,悄声岔问道:“你们府上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见国公爷今日也没来。“他忙。”
孟悬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很少同我讲话,每每见到他,他都很冷淡,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一样。”谢明檀鼓着嘴,想了想:“那…你们最近还住在一起吗?”“也就这两日住一起了,之前倒是没有。"孟悬黎看向她,“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猜,他可能是因为你的病,怕伤到你,所以才对你冷淡的。“谢明檀以手支颐,给孟悬黎递了盏茶,“别想那么多了,陪我去看看我家姑娘。”孟悬黎点点头:“也是,这几日我身子不冷了,他便来找我了。”正要起身,屏风旁传来的议论声,隐隐约约飘进了她的耳朵。“听说了吗?国公爷今日进宫向陛下开口了。”“什么事?难道是关于军务?”
“军务那么多,值得亲自进宫?“那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听我父亲说,好像是为着郑家那个小姐。”
孟悬黎看向谢明檀,两人都怔了一下。
另一人惊讶道:“郑婉若?她不是因为之前的事,被禁足在家抄经悔过吗?国公爷怎公会……?”
“此一时彼一时嘛!"先前那个人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听说国公爷感念郑老将军年迈,又怜惜郑小姐一片痴心。”“毕竞,郑小姐闹出那事,也是因为国公爷。如今国公夫人……哎,你们不知道吗?他们其实早就签了和离书,只是咱们不知道罢了。”“竞有此事?“几人一片哗然,全然不知屏风另一旁还有人。“千真万确,据说在国公爷重伤前,都已经交换和离书了。所以啊,国公爷如今病愈,向陛下求娶郑小姐,续弦填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这下,郑小姐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真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孟悬黎已经听不清楚了。她耳边嗡嗡作响,他和陆观阙确实因为隔阂和差错,签了和离书,但没有族中耆老的见证,这和离书便不能作数。
况且,郑婉若是差点害死他的人,他要怜惜她一片痴心?然后娶她?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孟悬黎猛然起身,动作之大,带翻了面前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洒在她身上,浸湿了裙子,她也浑然不觉。
“悬黎这…
谢明檀被屏风后的话,和面前的孟悬黎吓了一跳,急忙拉住她的手。她见孟悬黎脸色苍白,神色震惊,安慰道:“这也许不是真的,你别生气。”
孟悬黎微挣她的手,声音艰涩:“明檀,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她不再多言,转身就往楼下走,脚步有些悬浮。谢明檀见状,心知大事不妙,赶紧吩咐人去宫里传信,让陆观阙给孟悬黎解释一番。
待坐上马车时,孟悬黎心跳得厉害,仿佛身体里飞进来一只蝴蝶,急忙忙在找逃离的出口。
她心知肚明,那些谣言,绝不会是真的,陆观阙不会那样对她,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和好。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孟悬黎处变不惊地走下马车,径直朝着主院走去。“夫人?“门口的护卫见她脸色苍白,像是生了病,有些诧异。“国公爷进宫,还没回来吗?"孟悬黎声音低平。“没……没有。”
孟悬黎的心忽而一沉,他进宫,难道真是去求那道圣旨的?六月流火,暑气渐盛。孟悬黎坐在罗汉榻上,立在一旁的扶摇在扇风,可怎么扇,也扇不走她心里的热气。
“扶摇,你去打听打听,国公爷现在在哪里,若有了消息,让他立刻回来见我。”
扶摇应下,但还未走出澄居,便看见陆观阙缓步走了进来。他摆了摆手,外间愈发静谧,只剩下他们两人。孟悬黎侧首一望,见来人是陆观阙,忙不迭起身走到他面前。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身姿挺拔,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从前好了不少。她正要开口,眼风一扫,看到了他手里握着的圣旨。时间如流水,在沉默中缓缓逝去。孟悬黎摇了摇头,她很少冲动,也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刻。但这一次,她话音刚落,便从他手中抢过了那道圣旨。她的动作又快又急,陆观阙显然也没想到,脸色骤变:“孟悬黎,你这是要做什么?”
尽管他喊了她的全名,这是她最讨厌的称呼,孟悬黎也没有太在意。她颤抖着手,慌忙展开那卷圣旨,目光飞快扫去,那些熟悉的辞令,那些褒奖的词句,然后就是那最关键的几个字一一郑婉若。
允其续弦。
孟悬黎的情绪像不倒翁,任人摇来晃去,最后又停在了原处。陆观阙夺过圣旨,卷起来,放在炕几上。他拂袖落坐榻上,声音没有起伏:“本来打算过几日再告诉你,但听说你在何家知道了,便不想瞒你了。“陛下已然应允,婚期定在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