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怒火与疯狂,在这一刻,似乎被这封信淹灭了。他手中的剑"唯当”一声,掉落在地,溅起泥水。陆观阙像是被黑白无常请进了地府,眼神涣散失焦,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他攥着那封信,踉跄转过身,浑身散发着死人的气息,一步一步,麻木地走向马匹。
“陆观网…“何如珩担心地唤了一声,想要上前。谢明檀拉住他的手臂,对他摇了摇头,眼神复杂,低声道:“让他静静吧。”
陆观阙甚至都没有上马,只是牵着缰绳,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那背影,像化不开松烟墨,又黑又悲怆。
直至他彻底消失,何如珩才收回目光,心有余悸地看向谢明檀颈间那道细痕:"疼不疼?”
谢明檀轻轻抚过脖颈,笑了笑:“都没破皮,疼什么?”何如珩叹气,又看向陆观阙消失的方向:“我看他脸色极为难看,像是得了失心疯。”
谢明檀忽而回神,嘱咐道:“你们擅离职守,私自出来,实在不妥。国公爷现在这样,你快去宫里,给宫里一个交代。就说…就说她也想不出什么如法子。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何如珩抱了抱她,示意她安心,“到金陵给我来封信。”
“我知道。"谢明檀深深叹气,“但愿都顺利一点…”#
傍晚,陆观阙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国公府的,他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衣角不断滴落,形成了一道蜿蜒的伤痕。
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仿佛被抽出了神魂,只剩下一副躯壳。德叔一直在前厅守着,见陆观阙这般失魂落魄,吓了一大跳。他连忙上前:“国公爷,这是怎么了?脸色看着不大对,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说着,他就要转身去找太医。
“不必。"陆观阙几乎只剩微弱的气音。
他猛然抓住德叔的手臂,力道大得出奇:“派人……去所有方向,去……去把她找回来………
陆观阙的双眸因为高热而布满血丝,他盯着德叔,重复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德叔被他这副模样吓到,颤声道:“吩咐过了,老奴早已吩咐下去了,各路人都派出去了,一有消息就会立刻回报。”“国公爷,您要顾惜自己的身子…不不,您这分明是病了。”“出去……你出去……“陆观阙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听进去。他喃喃着,缓缓松开手,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棠梨居。德叔放心不下,一边示意小童去请太医,一边远远跟在他身后。那院落依旧是从前的模样,甚至因为下人的精心打扫,显得格外千净干净得没有一点人气。
陆观阙推开房门,屋内因雨天而显得格外黑,他摸索着,点燃了桌案上的蜡烛。
昏黄烛光亮起,驱散了一些寒意。
妆台上,他给她买的珠钗环佩,一件不少。衣柜里,他托人给她缝制的衣裙,挂得满满当当,一件不少。甚至,在靠窗那张小榻上,还放着她平日常看的杂书……
她什么都没带走。
她抛弃了他,也抛弃了他给予她的一切。
她走得那样决绝,那样彻底,仿佛要将他们之间存在的痕迹都抹掉。陆观阙极力抬眸,想到他处理公务深夜而归时,会看到内室亮着一盏小灯。孟悬黎蜷在榻上看书,听到脚步声,惊讶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眸,美得惊心动魄……
雨还在下,烛火摇曳,将陆观阙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他坐在椅上,手中攥着那封被泪水和雨水浸湿的信笺。他借着烛光,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仿佛要将那些绝情的字句嚼碎了,咽下去,刻进骨髓里。
“不会原谅你……”
“心怀愧疚…
“此生,永不相见……
每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线,挑起他的神经,穿进他的心脏,让他陷入窒息中。陆观阙恍然失笑。
他好恨她。
恨她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抛下他。
恨她如此狠心,一丝一毫的留恋也没有。
恨她为什么不能……不能试着爱他一点点,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也好?1但他更恨的是,她明明可以继续装下去,继续用那模样麻痹他,至少那样,她还在他身边,他也能看到她。
可现在,她连这点虚假的慰藉也收了回去,用最决绝的方式,彻底逃离他。悲拗如同虫蚁,咀嚼着他的血痕,越咬越紧,几乎要将他吞噬。她带着恨意走了。
这世间,于他而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念头如同乌鸦,盘旋良久,迟迟不落。
一阵眩晕袭来,陆观阙眼前的烛光开始重叠,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浑身颤抖,几乎要从椅上栽下来。
手中的信骤然降落,黏在地面上。
陆观阙试图去捡,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下一刻,他眼前彻底一黑,身躯直接从椅上掉落,重重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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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悬黎被反绑着手脚,寒意和恐惧让她几乎一夜未眠。她对面的邬明似乎忧心忡忡,黑暗中,两人悄声交谈,借以驱散心中的恐慌。
孟悬黎谨守着"李宣"的身份,话语不多,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