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去了。连带一向素养极高的清松和书墨也止不住面颊发热,和身旁的赫光别哲对视一眼,眼中各有各隐晦精彩。
唯有沈禾苒觉出哪里不对,视线不动声色地扫向谢渊身旁的另外一位。却见马背之上,襄平候目不斜视。
绷着一张妖颜如玉的冷峻面孔,黑沉沉的眸光不具神采,看都没看她家宁安一眼。
一共十二匹马,要带两个少女自是绰绰有余。于公于私,谢渊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如今,他的确是她的未婚夫。
于是几息迟疑后,谢渊微微向前附身,朝少女伸出了手,“来。”沈禾苒见状,则下意识想去上谢渊旁边那匹高头大马。其实也没有非上不可的理由,主要山道蚊子太多。马车也一时半会儿修不好的样子。
沈禾苒当然没有任何私心。
然而她只是很正常地递出手时,却忽然一个冷颤爬上背脊。那一瞬间,风吹道旁绿茵斑斑,沈禾苒永远记得自己对上了一双怎样的眼睛,幽沉,冰冷,死寂,压抑,其实并没有敌意,却就是让人觉得害怕,让人有种触上去就会死的恐惧。
可是这个人,沈禾苒又偏偏记得曾经华恩寺时,他是如何抱着宁安走了一路,甚至天授节那晚御花园中,她还不小心看到这人跟宁安“拉拉扯扯”。后来发生的事,什么为兄请婚,沈禾苒反正是看不懂的。但总之她在这位谢二公子面前感到不安,宁安却一定不会。于是想也没想,沈禾苒下意识便脱口一句:“宁安,咱们换一下吧!”“啊?”
风吹树冠,落下一地斑驳影子。
姜娆的雪嫩指尖,原本都已经触上谢渊摊开的掌了。此刻倏忽离开。
还没缓过神来,便被沈禾苒推去了谢玖面前。入目是赤色蹀躞带,嵌宝石贴着锦衣,勾勒出劲瘦腰身。那腰内蓄力量。
姜娆并没试过,但能想象它的爆发力。
再就是金丝滚边的墨色袖澜,在风中翻卷。能看到握住缰绳的那只大手腕骨明晰,青筋脉络一路蜿蜒着蟠扎往上,姜娆记得这只手在黑暗中压住自己的手,不得脱离时的强势霸道。不想泄露眼中的半分情绪,于是姜娆的视线没再往上,只很配合苒苒地,朝男人伸出了手。
“那就麻烦啦,未来小叔。”
不合时宜,但少女伸出去的手,恰好是那晚感受过某种痉挛,且被他弄脏的手。
谢玖清楚自己应该拒绝。
十一年的破釜沉舟,一个孤绝到连自己命都可以不要的狠人,在已然决定要远离她,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绝不再打扰她半分的狠人,此刻对上朝他伸来的手……
静黑默。
僵滞。
压抑。
暗流。
交织于三人之间的氛围,连清松书墨都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可他们毕竞是随从,主子在哪,他们在哪。别哲眼观鼻,鼻观心。
好几息后,才见主子不受控制般,终究还是伸出了手。伴沈禾苒的“拉我一把!”
沈禾苒也是慢半拍的,推了姜娆后才想起不对,虽然默认宁安跟谢玖更像一对儿,但如今谢渊才是真正板上钉钉的未婚夫,自己方才也是脑子坏掉了才说要换。
但再给人拉回来也很奇怪,索性沈禾苒也没上谢渊的马,而是随意挑了后面一匹,是清松的马,“拉我一把!”
清松…”
恰也是此时,就在男人似乎很不情愿,终于勉为其难地对自己伸出手时,姜娆忽地往后一退。
故作惊慌道:“啊我忘啦,男女授受不亲!”“作为准嫂,当然是应该和未来小叔保持距离……“本郡主竞然连这都忘,真该死呢……
言罢。
少女弯唇一笑。
而后一尾鱼儿似的,伴裙裾轻扬,一个转身便溜去了谢渊面前。这回她毫不犹豫仰头,一把握住谢渊的手:“带我上马吧谢大公子。”“我坐你前面好吗。”
就这短促到不过几息的变故。
别哲看不到此刻的主子是何表情,也完全想象不出。只能看到那只迟疑伸出,却被猝然"抛弃”。转瞬间僵在风中的大手。
全程下来,彼此没有任何眼神接触。
却似一人在肆意挥刀,狠狠往谁的心口扎了一刀。看不到血,也不见伤口。
只有彼此才懂的"你来我往”。
而人在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时,也许真的会笑一下。于是那一瞬间,谢玖唇色淡去,却真的笑了。姜宁安。
不愧是她的小姑娘。
幼时闯进他的生命,喂他一口甜,让他在北魏心心念念,回归大启后即便不知是她,也被她“诱"得步步沦陷的姑娘。她太聪明。
太懂得怎么扎刀,扎在哪里才让他最疼。
很好。
那一瞬间,谢玖笑着咬牙,心下只一个念头。她最好祈祷他无法解除“焚心",否则一旦解除,有了未来……她今日是如何顽皮,来日他便如何将她压在身下。要她夜夜求饶,直到忘记谢渊为止。
念头转过的瞬息,恰逢余光中,她的裙裾荡开,坐在了谢渊怀里。怎么可以。
以那样的姿势,坐在谢渊怀里。
心口猝然的,像有碎片穿刺进去,轻轻一撞,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