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43章
按制,钟鼓楼的钟声一响,宫门就落了钥。除非皇帝有令,不能轻易开启。所以,尚贤妃派给公主的教养嬷嬷等到第二日早上才终于进宫见到了原主。不知是醒的特别早还是昨晚一夜都没睡,教养嬷嬷被宫人引入寝殿拜见尚贤妃的时候,尚贤妃满头珠翠纹丝不乱,身上穿着一件绛色绣金云霞团凤纹的大衫一一尚贤妃寻常衣着十分朴素,只插戴通草做的首饰,穿素色、没有刺绣的衣裙,这种庄重的礼服都是年节庆典才会拿出来的。见到夏嬷嬷,尚贤妃一向淡然自若的面庞也有了一丝裂痕。她努力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慌乱,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宫了?公主府那边怎么办?”
大明自太宗皇帝起,为皇女选的夫婿就都出自平民之家,婚后公主并不与公婆一同居住,而是另辟有自己的公主府,由宫中派出教养嬷嬷和太监分别为公主打理府中的内外事务。
夏嬷嬷是尚贤妃最宠信的女官之一,在咸福宫时就被尚贤妃委以教导小宫女宫规的重任,这回公主出嫁开府,尚贤妃放心不下别人,才将她给了公主。眼下公主刚刚大婚,甚至还没到回门的时候,公主府的教养嬷嬷却突然夜扣宫门,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儿。
“驸马爷……驸马爷有问题!“夏嬷嬷喘了几次气,才终于鼓起勇气将这话脱口而出。
“眶当一-"尚贤妃手里的金杯应声落地,一双娥眉也乍然皱起:“这是什么意思?″
教养嬷嬷跪在地上,不住地伸手擦拭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明明是暮春时节,她却觉得通体发寒。
“驸马看着倒像是有病的!不意那张家人胆子敢这么大,竞然谎称儿郎常年习武,身子骨刚健。奴婢进去新人房里的时候,驸马的母亲还想拦着奴婢,说是别打扰了公主和驸马洞房花烛。想来是仗着公主年轻性子软,想蒙混过关。”“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驸马面色青白,骨瘦如柴,走一步路尚要人扶着,说一句话就喘不上气,别说敦伦了,奴婢都怕他下一刻就死在屋里头!"嘉善公主亦是夏嬷嬷看着长大的,素日里又待他们这些下人格外和气,眼下居然被无权无势的驸马一家骗婚,夏嬷嬷不禁愤恨。
尚妃狠狠地拍了一下茶案,手上戴着的红宝戒子在紫檀木案几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放肆!"尚贤妃吐出这两个字,两排贝齿格格战栗,也不知道是在说夏嬷嬷僭越还是说胆大包天的张驸马一家。
其实,公主的不幸本是可以避免的。
如若永光帝能够更在乎女儿的幸福而不是所谓的天家颜面,那么也不会因为而上一任驸马人选是庶出而草草改弦更张。甚至一天之前这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一-按照规定,公主出降当日,驸马必须身着吉服亲至太庙迎亲。
然而永光帝宠幸蓝真人,这一两年甚至到了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扶乩的地步。正是前一日扶乩后显示驸马至太庙亲迎对皇帝的康健有所妨碍,所以永光帝才下令驸马不必入宫,公主出降的仪架直接往建好的公主府去就是。这才导致了宫中竟然在公主婚前从未见过这位驸马!“定国公!定国公!定国公!"尚贤妃死死地攥着手中的丝帕,贝齿在嘴唇上咬出了一排血痕。
夏嬷嬷不禁急道:“娘娘您倒是快和皇上、皇后说呀!”“还能怎么说?"尚贤妃无力地倒在美人榻上,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晚了,说什么都晚了。”
“还未圆房啊!”
“可是已经行过大礼,宴过亲王大臣和各国使节,天下人都知道公主已经是张家人的儿媳。"尚贤妃面如死灰。
然而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尚贤妃心里其实还是抱着一丝指望的一-不管怎么说,公主总是永光帝硕果仅存的血脉,兴许这位素来刻薄寡恩的君上会看上父女之情的份上解决眼下的难题呢?
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的男子自然也是,只要皇帝愿意,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男子来匹配她的女儿。
然而,永光帝不在大内。他如今正在西苑清修。尚贤妃虽然是公主的生母,然而并不算后宫真正的主人,在她上面还有孙皇后。
孙皇后貌美善妒,自从接连夭折了两个儿子之后就对后宫的妃嫔极尽刻薄之事。尚贤妃年长她许多,又素来忍让,本该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偏偏孙皇后妒恨她还有一个活着的女儿,所以几次三番地打压她。甚至有传闻说,正是孙皇后在永光帝面前进谗言,说是嘉善公主克死了怀德太子,所以永光帝才对这个独女不甚亲近。眼下让皇后知道嘉善公主的驸马是不堪之人,除了让孙皇后幸灾乐祸之外,想来不会有第二个作用。
可尚贤妃又无法自行到西苑面圣一一事实上她也从未去西苑伴驾。永光帝虽然修道,却是个贪图美色之人,身边内宠极多,多是十几岁的宫人,有的甚至比女儿嘉善公主还小。尚贤妃早已年老色衰,自然没有容身之地。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尚贤妃灵光一闪,忽的叫来一个咸福宫里行走办事的小太监,让他赶紧去问问司礼监秉笔太监陈勉今日是在西苑伴驾还是在大内办事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小太监将陈勉带到了咸福宫。其实真论起来,这样的行径不但不合规矩,还很容易犯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