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下旨险些打死不说,还被送进了辛者库,现在就连额娘她们在皇阿玛面前也不太敢提及年额娘,怕惹皇阿玛伤心。
弘昼嗫嚅了一下,最后还是闭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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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腊月,大雪覆盖了紫禁城的红墙金瓦,只留下一片银装素裹的淡然,因为万岁爷爱子夭折的缘故,一直到年节前宫里的宫女嫔妃们身上都不敢穿太过鲜艳的颜色,唯恐遭了她们这位十分不顺心的圣上斥责。
苏培盛穿过回廊,绕过假山,带着十几个捧着卷轴的小太监进了养心殿,猫着腰小声道:“万岁爷,如意馆那边的画师已经将娘娘的画送过来了。”
原本端坐在暖炕上处理政务的胤禛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展开来看看。”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桌案上的眼镜,却发现镜框边上的架脚缺了一半。
这眼镜似乎是几个月前曾静那件事爆发的时候,不小心扫到桌子下去的,当时他还想着让苏培盛拿着去造办处修一修,后来怎么不了了之了?
他想到这里便抬头问了苏培盛一句。
没想到他却“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低着头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回万岁爷,造办处的人说,这镜框上用的玳瑁是六年前暹罗那边进献的,当时这东西还算稀奇,合宫上下,您只送给了皇贵妃一人。”
东西如今确实是还在的,但是都放在翊坤宫。
那宫殿如今随着八阿哥的夭折基本上已经算是成了禁地了,有谁敢想不开往里面钻?便是苏培盛也不敢去和万岁爷张这个口,说您老人家行个方便,让奴婢们进去拿个东西出来。
他可不想挨板子!
翊坤宫……元容。
胤禛顿了一下,随后便摆摆手,朝着下首道:“罢了,把画卷递近点便是了。”
那十二个小太监依次上前,将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
裘装对镜、洪炉观雪、捻珠观猫、倚榻观鹊……每一幅画卷上的女子神态举止都栩栩如生,唯有眉眼,画师的画功再好,于胤禛看来都画不出元容的半点风采。
他又有些不满意了:“如意馆的画师如今是不会画画了不成?沈三水人呢?”
苏培盛静默片刻,头低得更厉害了。
沈三水原名沈辙,是广东十三行的商人之子,学过点西洋画艺技巧,为人孤僻少言,若不是万岁爷登基那会皇贵妃突如其来有兴趣去如意馆转了一圈,按照他的脾性恐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
没成想他会的那些东西反倒投了皇贵妃的眼缘,时不时叫他画些画,给万岁爷也留了不少印象。
饶是如此,他那样的脾气也不讨人喜欢,皇贵妃死后如意馆的那些画师便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把人赶出去了。
这些话他能在万岁爷面前说吗?那肯定不能啊!
久久没听到回话,胤禛也没了耐性听他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那些画。
消夏赏蝶、扶书低吟、烛下缝衣……
美是美矣,可偏偏却少了些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朕走了,皇贵妃与朕同葬泰陵,这些画就暂且别埋进地宫了,做成围屏放起来吧。倒是从前沈三水给朕和皇贵妃画的那些画,还有八阿哥在的那些,往后一起带下去。”
他突然张口把苏培盛吓了一跳,再一仔细听万岁爷到底说了些什么,苏培盛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从八阿哥去世后,万岁爷就整个人的心神全部扑在了政务上,几乎算得上不眠不休,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不要说万岁爷本来就身子骨不算好,康熙末年的那场时疫都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索性胤禛这些话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苏培盛什么反应他并不在乎。
他只是心里默想着,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的话……
下辈子他想和元容做名正言顺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