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戛然而止,俱被老臣们瞪得噤声。
暮色渐浓时,太和殿飞檐下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
御书房内十二盏鎏金鹤形灯照得青砖透亮,燕回时垂首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冠上红缨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放肆!”龙纹茶盏砰地砸在燕回时脚边,碎瓷混着茶汤溅上他喜服下摆。
皇帝撑着御案起身,明黄袍角扫落几本奏折,“堂堂七尺男儿,竞在女方宅邸行拜堂礼,与入赘何异!”
燕回时抬首望向御座,烛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臣愚钝,敢问圣上,入赘当如何?”“失姓氏!丧夫权!断血脉!”皇帝抓起案头玉镇纸又重重放下,震得笔架狼毫乱颤,“朕赐你良田美宅,是要你开枝散叶光耀门楣,不是叫你给人当上门女婿!”
低笑声突兀地打破满室死寂。
燕回时抚过袖口浸湿的茶渍,唇角弧度如刀:“燕氏血脉?”他忽然扬手扯下腰间玉佩,丝绦断裂声惊得檐外宿鸟扑棱棱飞起,“就像这赝品,碎了反倒干净。”
皇帝踉跄跌坐回龙椅。
二十年前山崖下的画面骤然清晰一猎户少女捧着染血的粗布衣,杏眼里映着他说“我姓燕”时温柔的笑意。
那件衣裳此刻正锁在养心殿暗格里,袖口还沾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你本姓凌!”皇帝攥紧扶手雕龙,指节泛白,“即日起改回凌姓,朕亲封你为皇子!”
“若要臣答应,除非陛下肯追封家母为后!”燕回时突然打断,声音比碎瓷更冷,“她至死都以为嫁的是寻常猎户,临了却成皇家外室。您可知她咽气前攥着孩儿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御案上的烛火爆出灯花。
皇帝望着青年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眉眼,喉间仿佛堵着当年那口未能吐出的淤血。
“她说……”燕回时缓缓起身,玄色衣摆拖过满地狼藉,“愿时儿莫学你父,要做便做那专情的大雁。”
语毕,转身而去,殿门开合间卷进几片桃花瓣,正落在皇帝颤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