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的阿姐。为首的捕贼吏叉手道:“娘子万福,我等乃县廨差役,特来寻刘星刘郎君。”
应池敛衽还礼:“二位公人寻他何事?我阿弟身体微恙,正卧榻休养,有什么事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见面前人是个主事的大方模样,捕贼吏便也就全然说出:“不瞒娘子,日前市坊窃盗案,全仗刘郎君明察秋毫,识得贼人履底沾着独柳树染坊才有的青献泥,推演出了贼人藏身所在,刘郎君实在是见微知著,断事如神。”身旁的书吏补充道:“县尉明公特命我等传话,欲属意他为司法佐,协理缉捕奸盗,可一展刘郎君之志。”
应池稳了稳心神,都一年了,她始终无法不应激。她是真怕一开门出现张熟悉得要恨死的脸,他的嘴像小丑一样咧到最大,说一句志得意满的话。“哦,我抓到你了。”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两人所许的,虽只是县衙中的佐吏官职,品阶不高,却掌刑狱、侦查之事。
应池犹记得程昭所说,在长安城时,他抓贼最是如鱼得水。“多谢明公垂青,有劳二位传讯,待我阿弟醒转,定将明公的美意原原本本地转达。”
送走了县衙的人,应池独自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海风吹拂,带来咸湿的气息和冷意,她回想起程昭平日里的样子。他总是沉默而可靠地打理着一切,让他去联络商船售卖海货,他便去,让他学着管理账目,他便学,她想要安宁,他便陪她在这小镇隐居,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围绕她意愿构建的生活里。他并非没有能力,只是将她的需求,置于了他自身的想法之上。是她自私,忘了去深思。
应池叹口气,同样身为异乡人,应该各自发光才对。这个认知也让她感到一丝愧疚。
“开春后,我们去洛阳一趟。”
应池找到时生,言罢即走,她知道他自有法子联系时月阁。况且无论如何,时生下药之行也是小人行径,应池不欲再近交。而此刻长安城暖阁生春意,但皇帝眉宇间凝着寒霜。西北方的吐谷浑可汗,这个反复无常的老狼,撕毁怕和约,劫掠凉州,走了东突厥的路,甚至扣押了出使巡查的使臣。不过一年的时间,战火再起,北边的游牧民族皆是虎视眈眈,成观望状态,胜就继续称臣,败就蚕食瓜分。
“诸卿,谁愿为朕,踏平这雪域高原?"皇帝的声音在金殿回荡。满朝文武皆知此战之艰。
吐谷浑盘踞青海高原,地势奇高,气候酷烈。敌军惯用焦土之计,拖也能将中原大军拖垮。
请往的声音不少,均没有祁深快,他声音不高,却如洪钟:“陛下,臣愿往。”
皇帝虽动容,但亦念及其为那已逝老臣唯一的血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在斟酌。
祁深抬头,字字皆是请战:“陛下,吐谷浑恃远逞凶,若不一战定其根本,边疆永无宁日,臣斗胆,请陛下忽略臣的年纪,臣愿为陛下平定吐谷浑,请陛下任命,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话之肯切与决绝,似是除战之外,别无他求。祁深也的确别无他求。
他有时站在城楼上俯瞰,看着四四方方的长安城,心如槁木,竟觉像个牢笼。
他的雀儿已经飞走,牢笼困住的,好像只剩了他自己。这一年来,他不间断地找她,却仅能找到她出长安,从终南山离开的线索。时月阁一定帮了她抹去了很多痕迹,他派往洛阳的人手均无功而返,是一群废物,他得亲自去才行。
他要借这一仗的胜利,向陛下讨个去洛阳休养一段时日的赏。即使所有人都人心亢奋,但没有人会以项上人头作保,此战的行军大总管非祁深莫属。
皇帝即拜祁深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统率五路大军,合击吐谷浑。祁深知道,此战必须要胜。
祁家所有的脸面,以及他将来是活在众人心中,是个骁勇善战、青出于蓝的人子,还是只靠父亲、一无是处的废物,尽在这一战。在应池说自己要去洛阳后的半月里,便从洛阳来了人,是为护应池前去洛阳一路周全的。
来人有她的熟识,是那个叫耗子的神偷手。春三月,应池乘坐马车驶入洛阳城。
但见天街开阔,里坊齐整,其恢弘气象虽稍逊长安,却也自有一派千年帝都的厚重感。
洛水蜿蜒如带,横贯城中,天津桥上车马络绎,两岸榆柳垂荫。应池被安置在南市附近一处三进宅院里。
院里亭台水榭一应俱全,陈设也极尽奢华,连窗纱都是用罕见的轻容绡,地衣铺着西域来的茸毯。
她自觉将自己和时月阁二者分开而来,只是淡淡扫过,除了感叹一下时月阁可真是有钱外,眼中无半分波澜。
时月阁的总部,竞在城中最负盛名的景行寺之下。穿过重重机关,张十三引她至一处暗门,按下机括,脚下石板竞缓缓下沉。是借水力驱动的悬梯!
着实精巧新颖,应池扶着雕花木栏,看着头顶光亮渐远。及至地下,更是惊心。
这地底被掏空成三重殿宇,粗大的承重柱上雕有傩面,壁上有灯长明,照得四下如昼。
无数身着黑衣的阁众穿梭往来,或整理卷宗,或演练武艺暗器,或调配药剂。
井然有序,悄无声息,俨然是一座地下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