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工作是替人修理收音机。
他老爸黄鼎明是个狂热的收音机爱好者,以前家里收音机坏了,都是他帮着修理,这本来是个无足轻重的技能,他思索一圈,实在找不到任何其他谋生方式。
他不想跟着母亲李秀梅一起搞养殖养鸭子,也不想跟着父亲黄鼎明一起卖盗版磁带,更没有妹妹黄香玲那份心气重新参加高考。最好的朋友程鹏那里的出路已经断了,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唯独只剩下修收音机这个手艺,甭管有活没活,带着一盒工具箱独自跑到大街上摆摊。现在鼓励个体户,他摆摊也算个体户。
生意不多,偶尔有那么几个人过来问询,他的要价也不高,大多数人问过价,都会让他试着修一修。
不是他故意定价低,只是周围都是穷苦人,定价高了没生意。大家宁愿自己在家捣鼓捣鼓,也不愿花这个冤枉钱。过低的定价给他带来了一些客户,这就够了。他也不是真要赚多少钱,他的目的只是想试一试,自己到底能不能把一桩事情做好。
试了半个来月,体验还行。
每次把破烂不堪的收音机修好,顾客捧着正常运转的收音机,对着他一顿猛夸时,他能感受到那是发自内心真诚的夸赞,不含任何虚假客套的成分。这让他心里产生一点小小的满足。
或许罗宝珠的话没有错,能拯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以前在意别人的眼光,希望别人能正常看待他,偏偏得不到尊重,现在没那么在乎旁人眼光,旁人倒是开始真心欣赏他。多么讽刺啊。
原来跨出这一步,只需要拎盒工具箱坐在街上摆摊而已。以前认为无法跨过的鸿沟,无法越过的障碍,无法渡过的难关,事实上并不是像想象中那么难如登天。
真正迈出那一步,回头看看,竞然如此简单。甚至会产生一种略微荒谬的感觉。
当初自己到底是被什么困住久久不能挣脱?心境上发生大改变之后,黄俊诚整个人变得平和许多。他每天挣不了几个钱,却依旧早出晚归,扛着工具箱独自行走在大道上。周围人不再称呼他的名字,开始称呼他为“黄师傅”。修收音机的黄师傅。
黄俊诚很满意这个称呼,每逢人叫唤他,他都会很大声地答应。大家都说他像变了个人,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些,唯一没改变的一点,每天收工回家前,都会特意绕去布吉河的二观桥上看看。周围没什么风景可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些什么,只发觉这样做,心里会踏实一些。
这天他收工回家,照常扛着工具箱绕到布吉河附近。出人意料,不远处的二观桥上站了一个人。走近一看,是个姑娘。
衣衫褴褛的姑娘。
姑娘背对着他,似乎在抽泣,抽泣一阵后,慢慢爬上栏杆。这样的动作黄俊诚可太熟悉了。
当初他就是以这样的动作一头扎进冰冷的河中。“喂!你别想不开!”
一声粗大的嗓音吓得姑娘动作一顿,似乎没料到有人靠近,姑娘回过头望了一眼,瞧见是一个拄着拐杖的残疾男人,姑娘眼中的戒备逐渐散去。黄俊诚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靠近,边走边给她科普:“大半个月前我刚往这个地方跳下去过,那会儿是月初,底下的水可冷了,冷得我直打哆嗦,现在到了月尾,河里的水只会更冷,你别跳,真要跳,等来年开春,河水变暖了再跳。”黄俊诚一番话听得姑娘一愣一愣。
她听出这是劝慰她的意思,想到自己无处可去,怕是熬不到明年开春,不由得放声大哭。
哭声听起来凄惨至极,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黄俊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怜香惜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残疾后,他恨不得别人都来怜惜他,哪里有心心思照顾别人。他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让姑娘蹲在桥头放肆发泄。不知道哭了多久,姑娘哭累了,声音终于小了些,黄俊诚这才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抬起朦胧的泪眼,“我叫方美丹。”
周围十里八乡很少有姓方的人家,况且姑娘口音一听便知道是外省人,黄俊诚继续追问:“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你的家人呢?你有同伴吗?”听到“家人”“同伴”的字眼,方美丹又开始放声大哭。她本来是有同伴的,可是同伴在一个月前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位同伴是她从小的青梅竹马鲁阳平。
她的老家在湖南一个小乡村,家里日子清苦,母亲早逝,父亲后来重新娶了老婆。
后妈带来一个比她年长6岁的哥哥,哥哥又矮又丑,一直讨不到媳妇。后妈动了歪心思,想让她去换亲。
换亲对象和哥哥一样又矮又丑,都是讨不到老婆只能拿妹妹换亲的没出息男人,她不愿意嫁,后妈直接将她锁进屋子,不让她出门。是鲁阳平带着她逃了出来。
两人一路逃到深城,鲁阳平说是在报纸上看到深城要开放的消息,觉得以后这里会发展得很好,两人应该能慢慢立足。来了之后才发现,和老家一样破。
两人没能在这里立足,晚上只能睡桥洞,白天只能去餐厅捡些残羹冷炙。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是鲁阳平很乐观。
他一直给她打气,说困难只是暂时的,两人一定能克服短暂的困难,未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她相信了他的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