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养没人管的外甥。赵客看了几分钟,不知为何自己没走,一瘸一拐地坐到了病房外的长椅上,脑袋靠上冰凉的墙壁,望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让他眼眶疼得发酸,几乎要激出几滴生理盐水。
在他稀薄的想象力,对母亲所有的渴望几乎都来自于李春英,李春凤和李春玲能养活他不挨饿,只有李春英,能从精神层面给他心心疼、关怀、交流,所以就连他都不得不卑劣的承认,他嫉妒陈元嘉,嫉妒李春英给他的绝无仅有的爱。“小可?"出来上厕所的李春英,诧异地看着长椅上面色糟糕的赵客,“你怎么在这?”
她快速坐到他身边,先轻轻摸他石膏,又检查检查他,见他没事后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说完,她无奈地问:“小元跟你说的?这孩子,怪不得白天溜出去一段时间不见人。他要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家里的事跟你没关系,他”“二姨。“赵客打断了她,小心地问:“我能靠你肩膀一会儿吗?”虽然,他知道李春英也是个羸弱凄苦的女人,他不该将他的重量、期待、情感寄托在她身上。
李春英愣了下,笑着道:“靠,靠,随便靠,小可…也还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呢。”
赵客松开拐杖,很轻地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说是靠,脖子却暗自发着力,只是让脸颊轻轻贴在了女人的肩膀上。“二……
“嗯?"李春英垂眸看他,只看到少年白皙瘦削的下颌,一场手术他瘦了很多,也……变得说不清哪里有点不一样了。“你能不能当我妈妈?”
少年很轻很浅的声音,好像只是一场梦呓,不小心泄露了孩童时期的期待,他既希望是梦,醒来依旧有巨大的游泳池给他栖息之地躲藏,又渴望这是真实的,他终于有勇气说出他的幻想。
意料之中的,李春英沉默了很久,在赵客的心一点点沉到冰凉的湖底时,李春英说:“小可,我很爱你,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孩子。不过,有一天你的妈妈回来了,她也会很爱你。”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清脆地断裂了,他清楚地听着那道声音散落一地,甚至弯腰想要去拾,却发现连弯腰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碎片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
他明白李春英的犹豫和无奈,明白她对妹妹尚存的眷恋和怀念,他什么都明白,偏偏还要问,因为他…太渴望了。
尤其,是现在。
梦想猝然破碎,他卑微的把目光转向了其他地方,期冀用那份情感填满身体里流逝的空白,又不得不承认,他太贪婪,想要的太多。是他做得不对。
在寂静冰冷的走廊里,窗外分明热气蒸腾即将踏入热夏,他却浑身冰冷,呆呆坐在那里,心心像一间被搬空的旧屋,医院长廊的穿堂风肆无忌惮的在他心口徘徊,留下了填满他身体的干涩寒意。
他依旧笑了笑,很不在意一般,轻描淡写地翻过一个并不多么重要的话题。“二姨……在准备离婚吗?”
李春英苦笑:“你看二姨这还能过得下去吗?”说着,她脸上露出了痛苦崩溃的表情,手颤抖地捂住了脸,“他…要把小元带走。”
三个孩子,哪一个李春英都不舍,可是…她病体缠身,连自己都难养活。即便她那么艰难的才生下了陈元嘉,“法律不会把他判给我的。”赵客移开了脑袋,后脑勺接着贴回了冰凉的白色瓷片,黯淡目光垂落在他那条废掉的,已经没有资格竞赛游泳的腿上,许久才慢慢把目光落向了自己的手指。
纤长,有力。
腿不行了,他还有手,还有嘴,可以写,可以说。“二姨,我去读法学吧……
李春英一愣,错愕地看向他,瞬间了然眼眶湿润,“可、可,游…她不敢说出那个字,可游泳不是他的梦想吗!“游泳太花钱了,以后去各个地方比赛少不了折腾,腿废了也好,去读法学花钱肯定少多了,你外甥脑子聪明,背那些法律条文简直手到擒来。“他说得轻松,好像学什么都很无所谓,“要是真读出来了,我就去做专门打离婚官司的律师,给”
他看着李春英,顿了下,不知怎么接下去。李春英已经落下泪来,脸上强笑,“二姨要是到那时候还没把婚离掉,岂不是太惨了。”
“那…”十七岁的赵客很坚定,但那时距离高考都没多少天了,医院都还住着,谁也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我就去帮像二姨这样的女人。”“我想,不,我要你们从糟糕的婚姻中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