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竞倒在了殿中玉阶下,面露苍白痛色。
翎掌门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活了上千年,已经大乘时期境界,竞也会有一日看错了阶梯,摔了。
还是当着自己的女儿翎莹,此等小辈面前摔倒。摔倒便罢了,今日这殿内不知何等原因,竟异常的滑,让他摔倒后还折伤了右臂。
右臂钻心疼痛袭来,若不是翎掌门打开灵识查探四周,发现并无妖气作祟,他还真以为又是昨夜那奇怪妖物出现企图戕害于他。看到这老登摔倒,林意映险些笑出了声,不过为了不让翎掌门这个“老狐狸”发现,她还是故作父女情深地忍着身上的“疼痛”踉跄扑过去,“父亲!”翎掌门被她扶起时,脚底一缕无形鬼雾慢悠悠散开,像条灰蛇贴地游走,溜出门缝,无声没入殿外荼秣的掌心内。荼秣合拢五指,眸里幽火蓦地灭了,只余暗色映在窗棂上,像一潭搅不开的浓墨。夕阳渐退,楚玄机与岳灵兮停下打斗后,很快便相继离开。夜上柳梢时,校练场的弟子们也三三两两收剑离开,人声渐被夜色吞没,只剩风声阵阵。殿内,翎掌门的训话还在绕梁,林意映听得耳膜生茧,魂儿早飘远了。煎熬了许久,她这位好父亲终于金口一开:
“即日起便去思过崖面壁吧,念在你曾昏死上百年,为父便网开一面…“他顿了顿,似在赏赐天大的恩情,“你出生便承你母亲元婴修为,若非幼时沉眠,何至于今日仍是个假元婴。思过崖有我布下的'结婴阵',何时破阵,何时便可重见天日。”
“可是父亲…女儿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现下也无人教导…以前的术法早不会了………林意映喉口发干,她现在连最基础的御剑飞行都不会,哪里会破什么阵?
这是真的要她待够一百年呐!
不过她倒不担心会被关一百年,毕竟玄明宗还没能维持一百年便被佘靡给灭了。
可哪怕是一日,她也不想在思过崖内度过。书中曾短暂描写过玄明宗惩罚弟子的思过崖处。那里常年低温,崖上罡风如刃,崖底昼夜有恶鬼凶兽咆哮,雪不融、花不开,冻骨也冻魂。她待半日都嫌苦,何况百年?可这死老登似乎还担忧她不听命令,竞指尖一弹,还在她身上设下了指令咒。
指令咒,顾名思义,若是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前往指定地点,便会爆体而亡。这还是她这几日从一些弟子口中听到的…什么禁言令,指令咒,回真言……这么多控制人心和行为的法子,哪里还像是传说中逍遥自在的仙家门派?“去吧。"翎掌门丝毫没有被她打动,不容置喙道。林意映只能颓丧地服从指令,她转身离开,推开殿门刹那,月光皎洁映眼。她半眯起眼,才看见立在殿外的一道纤瘦身影。小师妹荼秣立于夜色下,手持一盏青釉莲花灯,灯罩上绘的莲花被风吹得颤颤巍巍,却始终未熄。少女楚腰蛴领,髯发飘飘,衣裙亦随风翩然,鞋尖早已在寒冷的夜色下结出薄霜。
林意映瞳孔颤了下,她竞没想到荼秣师妹还在等她…从日跌到黄昏,从日落至夜幕。她还以为小师妹早已离开,竟没想到荼林会一直守在殿外。“师妹…你怎么…还没走啊?“林意映喉头滚了下,嗓音有些飘然。荼秣踮脚上前,把灯柄塞进她手里,少女指尖冰凉,递进她手中的灯柄却泛着温度,荼秣眼尾半弯,乌黑的瞳明明黑如浓墨,却让林意映感受到几簇炽热的火光。
荼秣轻轻牵起她的左手,橘黄色的暖灯下,小姑娘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在她掌心中一笔一划地勾勒出几字,寥寥几笔摩挲过掌心纹路,像是炭笔在手中烙出几道裂痕,这裂痕还一路延伸蔓延到心底。茶林在写:师姐,我陪你去。
林意映倏然握紧那盏灯,忽然觉得此刻的夜风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