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阳光依旧炽烈,照在医院的玻璃外墙上反出刺眼的光。陶洋扶着姜殊坐在后排座位,自己坐在他旁边。
车厢里空调凉意四溢,但他的心却是热的,乱的。一路上,陶洋格外沉默,连司机向他确认手机尾号,他也是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目光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耳边是姜殊平缓的呼吸声,可脑海里却满是刚才傅煜的影子。
傅煜那双眼睛,沉稳又执拗,像是死守一场战役的孤城。那份对姜殊紧追不舍的姿态,让陶洋心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紧迫感。他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论过去如何,他的存在永远会像一道绕不开的影子,始终横在姜殊的生命里。
而自己呢?自以为是她的守护者,却始终处于外人的位置上,无法走近半步。
陶洋攥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他喉咙干涩,目光落在前方,却没聚焦。心中蠢蠢欲动,有话想说,想冲破这份沉默。想告诉她,他在她身边不是为了心疼她,也不是替谁做补偿,他只是单纯、真切地爱慕。车厢在阳光下疾驰,心里的情绪像被晒得发烫,一路酝酿、发酵,随时可能脱口而出。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陶洋麻利地下车,从另一边扶着姜殊下车。姜殊的脚步还有些发虚,但她坚持自己慢慢走。陶洋不放心,几乎是一步不离地在旁边护着。
进到家门后,姜殊换了鞋,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终于松了些神。她转身看着陶洋,目光带着一丝歉意:“小陶,你进来坐一会儿吧,外面还很热。陶洋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喉咙里浮起的那丝迟疑转瞬便消失了。他轻轻点了点头,随着姜殊走进屋里。姜殊的家中一如往常般整洁,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柠檬香气,干净又温和。窗帘没有完全拉开,午后的阳光从细窄的缝隙间穿透进来,柔和地落在浅灰色的地毯上,形成一片细密而温暖的光斑。
姜殊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抬眼望着陶洋,柔声道:"坐吧。”陶洋下意识地解开外套的扣子,脱下来,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他动作缓慢而小心,仿佛在用这些简单的动作来掩饰心头的不安与紧张。他缓缓坐到姜殊对面的沙发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狭小的茶几,距离不远不近,却好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细的声响。姜殊垂下眼帘,略带歉意地勾起唇角,声音轻得好似叹息:“今天麻烦你了,肯定耽误了你不少事。”
陶洋听到这句话,眉心轻轻一皱,急忙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坚决:“没有,是我不好,是我当时太冲动,可我实在是……他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目光落在茶几上,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姜殊察觉他的异常,微微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他:“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陶洋攥紧了手掌,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姐……今天傅煜为什么会出现在你们公司?你们不是早就没有关系了吗?为什么他还…”他后半句噎在喉咙里,说不出口,生怕一不小心触碰到姜殊心里不愿示人的伤囗。
姜殊脸上的神情变得淡了几分,她垂下眸子,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住,让陶洋的心跳愈发剧烈起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害怕听到的,或许根本不是姜殊的答案,而是她的沉默。那种未知的惶惑感不断扩大,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抢在理智阻止之前,低低地唤了一声:“姐。”
这一声叫得极轻极缓,仿佛把所有隐忍的情绪都藏进了这一个字里,带着一种无声的乞求。
姜殊敏锐地察觉到陶洋语气中的异样,她抬起头来,眉心微微蹙起。陶洋没有给自己留更多的迟疑,喉结微微滚动,声音低而颤抖地说出口:“其实……其实我本来没想现在就说这些话的。”他的眼底流露出挣扎,十指轻轻绞着,指节泛白:“我原本想等更合适的时候,用更合适的方式告诉你,可今天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姜殊并非迟钝的人,相反,她敏锐得令人害怕。看到陶洋这副欲言又止、紧张忐忑的模样,再想起他曾问过自己是否单身,今天又特意来给自己送点心,顿时对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有了预感。
倏忽间,心头被一股强烈的抗拒感攫住,几乎是本能地脱口唤道:“小陶!”
这一声惊叫,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