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躺在床上,姜雪怡才觉得浑身的疲意涌了上来。将脸埋进贺承泽的肩窝,轻嗅他衣服上的皂角香气。“今天被他们这么说,心里实在堵得慌。“她声音闷闷的,“就因为我们一行人是城里来的,就应该啥都懂,啥都管?”被那些社员们质问,指责,她不是不难受的,只是没有当着大伙的面表现出来。
她看着白色的蚊帐,两眼放空:“有一点他们倒是说对了,我确实来晚了,要是来得更早一些,喝转胎药的人也能少一些,我听说有个孕妇,昨天刚买的药喝下去。”
她道:“一想到有这么多男孩和女孩,被害的生理畸形,我这心里就揪得慌。”
贺承泽摸了摸她光滑柔顺的秀发:“你又不是老天爷,哪能样样都算到,这不是你的错。”
姜雪怡抱住他的腰身:“我就不明白了,生儿子有这么重要么?”贺承泽攥住姜雪怡的手,掌心的茧子磨着她的指尖:“有时候,我们也要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又道,“下面公社的人,日子过的比咱们紧巴,活的也比咱们累。你想啊,地里的活计,犁地、挑粪、割麦子,哪样不得靠力气?男人身板壮,干的活多些,家里的粮食就多些。”“在他们眼里,生儿子不全是为了脸面,而是为了活下去。”姜雪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人生的前二十年,生活在一个富裕、飞速发展的年代。后十年,生活在末世,人命比草都贱,更无从体会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姜雪怡:“可是,再喜欢男孩,也不能拿女人和孩子的命换啊。“又道,“喝了转胎药,不仅对孩子有损伤,对母体也一样有害,是药三分毒呢。”“她们不是不知道伤身子。“贺承泽叹了口气道,“之前我去蓝县救洪灾,有户人家,两个闺女,一个儿子,抗洪的时候,全靠那小子在堤上扛沙袋,不然房子早淹了。你说,这事搁谁身上,不想多两小子,壮壮底气。”“不得不说,有时候男女生理结构上的差异,注定了男人能干的力气活会比女人多些。”
贺承泽:“再说养老的事,养儿不就为了个防老,乡下不比城里保障多,人老了干不动,全靠儿女搭把手,他们觉得,闺女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端茶送水还得靠儿子,这想法是愚昧了点,但是你站在他们的角度,是不是也能理解一些,毕竞自古以来的婚丧嫁娶,大多如此。”姜雪怡往他怀里缩了缩,不服气地道:“也不是每个儿子都孝顺的,女儿比儿子更孝顺的多了去了。”
贺承泽亲了亲姜雪怡的额角:“确实。“又道,“不过就像地里的庄稼,有长歪的,有饱满的,啥样都有。他们盼儿子,盼的不是那层′传宗接代′的名分,是盼着家里多根顶梁柱,能在这苦日子里撑得稳当些。”“你今天跟那群社员们说的话,其实都在理,但理归理,日子归日子,他们不是不懂,是被苦日子逼得没办法。”
姜雪怡明白了,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她问:“那我今天说了那么多话,岂不是鸡同鸭讲?”“那倒不是。“贺承泽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种下一颗种子,早晚会在他们心里生根发芽。”
姜雪怡笑道:“随着社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大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女人会有更多的工作岗位,挣得钱不比男人少,科技发展了,女人也能拥有跟男人一样的力量,重男轻女′肯定会有被解决的一天。"又道,“到时候,就是真的'生儿生女都一样'了。”
“没错。"贺承泽欣慰地道。
另一边赵家。
赵团长见刘璐打开了书房的灯:“你咋还不睡?”“睡不着。"刘璐这会正心情澎湃,她提起笔,“我要将今天发生的事都写成一篇稿子。”
在妇联宣传科呆了这么久,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文字功底有了用武之地。她道:“你一边玩去,别打扰我。”
赵团长困得哈欠连天:“行行行,你慢慢写,我先睡了嗷。”刘璐挥挥手,赶苍蝇似的赶赵团长走。
她写得十分投入,直到窗外的星子漫天了都没停下笔。第二天一早,刘璐就顶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找到了姜雪怡:“雪怡,你帮我看看这篇稿子。”
姜雪怡愣了一下,接过稿子:“这是?”
刘璐一脸激动地道:“我把昨天的事,润色了一下,写了一篇有关′重男轻女’现象的宣传稿,里面重点讲了你的事迹,你是当事人,你帮我过过目。“姜雪怡乐了:“我有啥事迹啊,就是陪着你去把钱要了回来。”刘璐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又道,“你昨天的每句话,简直让人震耳发聩,醍醐灌顶,我们妇联做了这么久的宣传工作,都没你几句话发人深省。”她熬夜写了一晚上的稿子,四字成语那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姜雪怡将整篇宣传稿通读了一遍:“你的文字功底比我好,润色这方面我帮不上你,不过我有一些想法,你可以参考参考。”刘璐:“你说。”
姜雪怡将昨晚跟贺承泽聊的话,挑了一些告诉刘璐。刘璐听的一脸激动,巴不得现在就回去改稿。她说:“我回去继续写稿子了,你今天帮我跟我们科长请个假,我就不去上班了。”
“知道了。"姜雪怡道,“你悠着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放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