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得淋漓尽致。
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陈家主要是财,土地、奴仆与金银,以及惧怕长安君除奸惩恶的脾气。
“其家如今将阳翟好田占了近四成,依长安君现今在南阳等地用出的手段来看,定会先找人,不,受害者……“张良说到这个长安君创造出来的新词时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把话接了下去,“状告陈家行下不法之事的子弟,然后没收相应土地,再分给他人。
“且长安君治军严厉,严令麾下兵卒不得掳掠民家以自肥。但将士阵前出生入死,多是为了这些浮财。一味封堵,定会重演昔日鲧治水的惨事。“对此长安君会令投降城池中的富户缴纳钱财劳军,然后再分给下面的兵卒们。”
“唉一一"张良无法自抑地叹了一口气,“此举本有损公肥私,邀买军心之嫌,然秦王甚是相信这位弟弟,将军政大权尽数交付,任其施为。“听说南阳的豪强大姓们已经被长安君的拥军税剐得能看见骨头了。“虽然彼辈嘴中素来无实话,一文钱能说成十文钱,但如今已为秦民,以秦法的严苛还敢说这样的话,可见受创非小。“似陈家这样的,一旦王上献上降表,长安君率军入阳翟,恐怕很快就会被嚼得只剩骨头渣子。”
“分析得很好。那么卫家呢?"老者含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继续着考较。张良双手捧着茶杯,小小地撮了一口:“卫姓来源于祖上从戎,卫护国家的职责,自有姓起,族中子弟便多任军职,更是连着三代人负责阳翟城的防务。“长安君曾言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卫家掌管军务,必是眼中钉肉中刺,十有捌玖会成为杀鸡儆猴里那只鸡。这降而复叛的主意,多半也是他家出的。”
张良将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判断说出,整个人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急切地将已经放凉的茶水灌入口中。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咳咳一一"直到老者用咳嗽打破沉默,“你还没说过自己家。”张良十指倏地握紧,泄愤似的把茶杯扣入掌中,许久之后才艰难说道:“老丈既然问起,小子也不敢欺瞒老丈。
“我家遵从祖训,世代以诗文经书传家。既不像陈家那般良田万顷,家资无数,也不像卫家那般手握重兵,极易惹人忌惮。“无论那王座上坐的是谁,都需要什么我家出面稳定局势,安抚人心,治理百姓。
“所以小子如今只能想到是叔父糊涂了。”即便面对老师,张良也不愿多说家中的姐龋,含混地带了过去。然而学习就是学习,优秀负责的老师总是会持着手术刀精准地划开遮掩的表皮,让内里的腐烂露出,深刻分析病灶。“为尊者讳是君子之风不假,但却不是能用于治学的态度。否则今日你为尊者讳掩一些,明日他为尊者讳藏一些,后人见到的便会面目全非,以至于哀之而不鉴之,再一次重蹈覆辙。
“你既不愿说,我便替你说了吧。你叔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害怕张氏五代相韩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
“常言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韩国存,则张氏为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国闻其名。韩国亡,张氏不过一郡望。“自(秦)庄襄王始,秦国兴学室,推隶书,后又造纸张,广储书。至今十余年,关中子弟已小有成,想来秦王必定更愿意用关中子弟为爪牙,布威天下“哪怕启用别地士子,你们这些世家也没有寒门士子听话顺手。“张氏若无出类拔萃者,不出三十年就会泯然众人。”张良涨红了脸,想说些什么,但充沛的情感未能冲出口就被老者冷冷地堵了回去:“你想说你可以是吗?但你的叔父却已经失了心气,被打断了腿的丧家之犬是不可能培养出老虎的。
“你留在张家,只能被家族大局的绳索缠绑,多想想其他人的囚笼困锁,这份胆怯与愚昧,可能直到他死才会消散。“但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永远耶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在因为无能而产生怒火的驱使下,始终打压你。
“你是我找了许多年才找到的合意弟子。我不允许你把希望寄托在一根注定要下沉的朽木上。
“如果你坚持要延续家族荣光,那么你最好随我离去,以眼观天下,以步丈河山。待到学有所成,你无论是以拯救者的身份出现,还是自己另开一支,者都比现在要好。”
老者逐渐加重了语气,其中的严厉令每个字都变成了山岳,把张良强行直起的脊梁一点点砸弯。
张良很聪明,正因为他很聪明,所以能清楚知晓老者的话是多么真实。叔父已经默认,其余两家也绝不会容许叔父退缩。他救不了家族,只能先考虑保全己身。
这是最符合利弊的选择,父亲从小就教过他的。可是,可是他怎么就这么难以抉择呢。
“砰一一"茶壶因为无人搭理,沸水顶开壶盖溢出到壶身,在持续不断的加热下悄然裂开。更多的茶水顺着裂纹溢出,流入红泥小火炉中浇灭炭火,唯余哈人的烟气。
恰如张良此时的心境。
“Duang--"随之而来的是张良重重的磕头声,“老丈先前对我说作为长者,给幼者提供建议也是应有之义。如今长者已为我分析完毕,不知有何建议?“等。"老者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等?“张良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惊愕。
他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