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中揣着最坏的打算,所以步伐看起来就有些沉重,没过多久便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阿兄,何事如此,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吗?”张良循声看去,笑了。
但见来者约莫八九岁,只张良肩膀高,尚梳着童子头。却不知因为何事左侧的发团已经歪斜散乱,正仰着头,半是好奇,半是关切地看着张良。正是张良的从弟(堂弟)张彬。
兄弟两年岁相近,智商却不可相提并论,因此张彬从小就是张良的小尾巴,对张良言听计从。
兄友弟恭,兄友更在弟恭之前。
张良并不着急回答从弟的问题,一把将人拽到身边,十分娴熟地解开了从弟已经半散的左侧头发,以指作梳为他重新盘发。“又到哪里野去了?让叔父知道,定要狠狠罚你。”张彬吸了吸鼻子,从充张良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阿兄你知道的,我打小就跟诗书不亲近,一看见字就犯.……”
“啪一一"张良直接一巴掌糊到了弟弟的头上,把张彬打得再不敢作声。待张良为张彬盘好发后,又猛戳了两下张彬的脑门,万分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张家男儿,世以诗文传家。怎么到这一辈出了你这个异类,成天只想着打打杀杀。
“你那是见字犯困吗?你那分明是偷懒不愿学!“刀剑无眼,不是儿戏!你自己好好想想。倘若你在战场上有个好歹,却叫叔父叔母怎处?
“捐身朝堂,同样能为国家出力。”
张良打小就带着这个弟弟,深知这个弟弟万事随心,早已养成了任你说,任你骂,我自岿然不动的良好敷衍态度,万万没想到弟弟今日会还嘴。“兄长此言大谬,国家无急时自可专注诗书,用击剑射御聊以自娱。然如今国家危若累卵,男儿自当用掌中剑拼死搏杀,争一条生路,纵死亦不负大丈夫之名。”
张良纤细清秀的双眉瞬间拧成了大大的麻花,双手扶着弟弟的肩膀,弯下腰直视弟弟的双眼:“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这话是谁教给你的?”他这直肠子弟弟根本没这么高的智商,千万别被人当枪使了!张彬的神色开始变得不自然,眼神飘忽闪躲,软软地央求道:“阿兄……”然而他越是含糊其辞的模样,张良就越肯定自己的判断,按住张彬肩膀的双手又多加了几分力气,语气愈发严厉:“快说,这话到底是谁教给你的!张彬被吓住了,呆呆道:“我刚刚去主厅,听到陈家、卫家几位长辈对阿父说的。”
张良心中暗觉不妙,陈、卫两家皆是国中著姓,如果再加上他们张家,好比昔日见过的三卿。
如果三家统一意见,就连王上都得暂避锋芒。陈、卫两家此时言出慷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张良被弟弟的抽泣拉回现实,赶紧松了手上力气,但仍然追问道:“这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今日宴厅围得严实,只有长辈们在内,连大兄他们都未获允准列席其中。你千万别告诉我是你正大光明进去,然后无意中听到的。”张彬能够想出的一切推诿之词都被张良堵得严严实实,被吓得连哭声都停了,只能使出装死的老办法,开始低头看着脚面。“说!“张良再一次加重了语气,“你要是不愿说,我就自己去问叔父。”张良作势转身欲走。
比起对他严格要求,还永远挑剔看不上他的父亲,张彬根本没作任何思考,本能地选择了大部分时间都很宠着他的从兄。“阿兄,阿兄,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千万不要告诉阿父,他会去请家法打死我的!“张彬一个恶狗扑食,紧紧地抱住了张良的腰。“你是说宴厅的东北角塌了?"听完从弟讲述后,张良的表情有些难绷。世界有时候还是太潦草了。
他的叔父千防万防,结果却是在大家都没在意的地方留下了大漏洞。使得从弟这个年不过十岁的童子都能轻松溜进去,还能把话听全乎了再不惊动任何人地溜出来。
张彬心粗,此时已不见半点之前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的模样,像只小仓鼠似的,双手捧着糕点吃得欢快。
“唔,还是从兄你会吃,我房中的糕点就没你的,你的甜。”张良面无表情地横了蠢弟弟一眼:“斯文些。”一句话把张彬吓成正襟危坐,细嚼慢咽的模样后才说道:“继续说。”“阿兄,我刚刚说到哪了?“张彬抬头,一派纯然天真。张良深吸一口气,抿嘴收敛怒气,十分平静道:“说道宴厅的东北角有一处塌陷,你顺着塌陷爬进了宴客之处。
“不过我记得东北角那边种着的都是祖父喜爱的花草,我父与你父都不好此道,已是树木丛生,渐生衰败之态。
现今只有栽种修剪花草的圃工会去那,你又怎么找到那处地方的?”张彬变得眉飞色舞起来:“我是不会去,可前些时我不是从阿母那抱了只狸奴嘛,它可是半点闲不住。今天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就去寻它。这不知不觉地…
“请阿兄千万不要告诉我阿父,否则他肯定又要说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胡乱行动毫无世家子仪态了。"意识到张良脸色逐渐变差的张彬挠着后脑勺讪讪说到。
张良忽然觉得自己手非常痒,想打人。明知故犯,实在是欠收拾。不过张良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暂压怒火说道:“我可以暂时不告诉叔父,但你得告诉我你听到了什么。”张彬的神色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