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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吗(2 / 2)

且,若此物真如记载所言,关系重大,乃国之秘宝,那……”他抬起眼,目光直视秦王,那平静的眼底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深处的思虑,“关于它的一丝消息,又怎能轻易传出宫闱,乃至让老朽这异国之人得以听闻?而老朽今日求见,一路宫门畅通,直至殿前,大王虽军务缠身,却仍愿拨冗相见。此间顺畅,莫非不也暗示,此′棉'之物,或许并非如大王此刻所言,那般不可示人?”

这一番话,如同绵里藏针,看似谦恭有礼,实则直指核心。殿内一片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侍从们将头埋得更低,心中无不惊叹这位荀夫子胆识过人,言辞竞如此犀利,且句句在理,让人无从辩驳。秦王被这连番诘问噎得一时语塞,脸上的烦躁和讥诮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审视所取代。

他盯着殿中那位坦然自若的老者,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位儒家宗师,绝非仅仅是个只会空谈道理的迂腐学者,其思虑之缜密,应对之从容,以及对人心对局势的洞察,都远非常人可及。

他方才那番近乎失态的发泄,此刻在荀子冷静的逻辑面前,反而显得有些落入下乘。秦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他知道,自己方才小了这位老人。

半响,他冷哼一声,语气虽依旧生硬,但那逐客的意味却淡去了不少。“好一张利口!荀卿,你绕了这么大圈子,不过是想看那棉花罢了。”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内侍吩咐道,“去,取些许棉絮样本过来,让荀夫子……好好'见识′一下。”

他没有再提棉花的珍贵与否,也没有再讥讽六国无法种植。内侍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殿内一时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秦王不再看荀子,目光重新落回军报上,但眉头锁得更紧,显然已无法全然专注于竹简之上的文字。

荀子则静立原地,仿佛一尊沉静的雕像,耐心等待着。不多时,内侍去而复返,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漆盘,盘中盛放着一小簇洁白之物。他小心翼翼地将漆盘呈到荀子面前,低声道:“荀夫子,请看,此便是处理好的棉絮。”

众人的目光,包括秦王那看似不经意扫过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簇洁白之上。

荀子并未立刻伸手去触摸。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专注地投注在那团棉絮上,仿佛要将它的每一丝纹理都刻入眼中。他就这样站着,静静地凝视了许久。那棉絮确实如记载所言,色泽莹白,纤维细长柔软,蓬松地簇在一起,似一团凝固的云,又似初冬的新雪,静静地躺在暗色的漆盘上,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光泽。

良久,荀子才缓缓直起身,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满足,更有深深的遗憾。

“原来……这便是棉花。”他喃喃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殿中每个人的耳中。“观其形质,确非凡品,絮柔而韧,轻而暖,名不虚传。”他抬起头,语气变得有些感慨:“只可惜未能在其收获之时前来秦国。”他转向秦王,脸上露出一丝坦诚的惋惜:“大王,见于此物,更觉遗憾,未能亲见棉株生长之态,终究是管中窥豹,难得其全貌。”秦王没有立刻回应荀子的感慨,只是对侍从挥了挥手,示意将棉絮撤下。然后,他重新看向荀子,语气平淡,却不再有最初的尖锐。“荀卿见识了棉花,可还有他事?”这话语虽是询问,却已带上了送客的意味,只是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荀子知道,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甚至超出了预期。他从容一礼:“得睹珍物,已遂心愿,不敢再扰大王处理军国要务。老朽告退。”说罢,他再次施礼,转身,步履依旧从容不迫,宽大的儒袍消失在殿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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