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一沉,搁在赵絮晚的肩上,又没了动静,只剩下浓密的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异人早已收拾妥当等在门外,见状伸手想接过儿子,赵絮晚却摇了摇头,低声道:“就这样吧,别再弄醒他。”她抱着儿子,快步向府门外走去。清晨的寒气比昨夜更重,带着沁人的凉意。马车依旧候在那里,车辕上挂着的灯笼在微明的天色中散发出孤寂的光。赵絮晚抱着小政儿率先登车,小心翼翼地坐下,尽量保持姿势平稳,让儿子能继续安睡。异人随后上来,看了一眼在赵絮晚怀中依旧与周公缠斗的儿子,轻轻拉过一旁备着的薄毯,盖在儿子身上。车轮滚动,驶向依旧沉寂的咸阳宫,车厢内,只有一家三口清浅的呼吸声,小政儿在赵絮晚怀里蹭了蹭,似乎找到了更舒适的位置,发出满足的细小呓语。
赵絮晚低头,看着儿子沉睡的侧脸,被祭服严谨的领口包裹着,更显得稚气未脱,她调整了一下手臂,让孩子睡得更安稳些。等快到了之后,赵絮晚摇醒小政儿,拿着杯子给他漱了口,又拿了一块打湿的棉布给他擦了擦小脸还有小手后抱着他慢慢下了马车。相较于昨夜离去时的稀疏,此刻宫门前已停了不少车驾,显然许多宗室子弟比他们到得更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比昨日更甚的肃穆与沉寂,偶尔的低语也迅速消散在清晨的寒风中。
异人先行下车,目光扫过周遭,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动。赵絮晚抱着依旧迷糊的小政儿紧随其后,清晨的冷风让她下意识地将儿子裹得更紧些,也让她因早起而残存的些许迷糊彻底散去。
就在他们准备步入宫门时,一旁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赵絮晚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却见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旁,正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来的,竟是昨日未曾露面的姚仪。
姚仪的腹部隆起已十分明显,厚重的祭服也难以完全遮掩,行动间显得颇为吃力笨重。她一手被赢钰紧紧握着,另一手则由一名神色紧张的侍女虚虚扶着后腰。每走一步都似乎十分谨慎,仿佛生怕踩不稳光滑的石面。嬴钰几乎是半护着她,眉头微蹙,不时低声询问一两句,眼神里满是掩不住的关切与担忧。赵絮晚脚步微顿,有些讶异,姚仪这身子,按理说应在家中静养,今日这般重要的祭祀场合,竟也挣扎着来了。
似是感受到目光,姚仪缓缓抬起头,脸色透着些许疲惫的苍白,但看到赵絮晚和异人时,还是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微微颔首示意。赢钰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来,对着异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显然全副心心神仍在身旁的妻子身上,扶着她手臂的手丝毫未松。
“她怎么也来了?“赵絮晚忍不住低声对异人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与担忧,“看她这模样,实在辛苦。”
异人目光在姚仪的肚子上停留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了然的复杂神色,同样压低声音回道:“今日祭礼非比寻常,她既是赢钰正妻,若能支撑,必然是要来的。况且……“他话语微顿,并未说尽,但赵絮晚已然明白。在这咸阳宫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姚仪此番前来,或许并非全然自愿,更多的是身份与形势所迫。她出现在这里,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姿态。看着姚仪在那般不便的情况下仍努力维持着仪态,一步步缓慢却坚定地向宫门挪动,赵絮晚心下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她低头看了看怀中迷迷糊糊的对一切浑然不觉的儿子,那份沉甸甸的忧虑又悄然浮现。
她不再多看,抱着小政儿,与异人一同随着人流默默向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