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一进来就看到大哥独自在喝闷酒,可见真是心中郁闷到极点了。“大哥,你别放弃啊,姜大夫没答应,你就找个借口再约一次嘛。”“再约一百次也没用。“凌晏池摇头冷笑,有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她心里没有他就是没有他,他又能改变什么。“她有心上人,我在她心中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自取其辱。”
凌子翊知道他在说气话。
他还能听不出来吗,大哥若是真放下了,何至于一个人坐在这喝闷酒?可见是放不下,又过不去,自己呛自己罢了。“那行吧。“他顺势摆摆手,“既然大哥你觉得此事难办,不如就放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等这次我回长安,就跟家里人说,抓紧给你张罗婚事,娶妻生子。”
凌晏池越听眸底越暗。
张罗婚事?娶妻生子?
他无法想象他明媒正娶的那个人不是姜芾,他这辈子只会跟她成婚生子、白头偕老,旁的任何人都不行。
“这是我的事,没人敢做我的主。”他冷冷道。凌子翊点点头:“是,说句不好听的,大哥你是可以非她不娶,宁可当老光棍。可人家呢,人家会等你吗?说不准明日姜大夫就先成婚了,让你追悔莫及。”
凌晏池一瞬间神思都清醒了几分。
是啊。
她就算有心上人,她又没谈婚论嫁,他为何不能追求她?他与沈清识各凭本事,他凭什么要退缩,他绝不承认自己比那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差。
姜芾若真对沈清识有百分百的心意,为何三年了还不嫁他?可见她也没有那么喜欢此人罢了。
他差点就被表面功夫唬住了,他若退了,岂不给了旁人大好时机?“你说得对。"他茅塞顿开,接着狠狠闷了一口酒,酒水入喉,浇得他整个肺腑都轻快不少。
凌子翊见他又重整旗鼓了,再次点拨他,“姜大人她人心软,她次次都说不想见你,可你若有事,或者找她看病看伤,她哪回没见你?大哥你若望而却步就大错特错了,你就该迎难而上。”
“可我怕她烦我。”
情爱一事,凌晏池实在是束手无策。
“叫你去找她,又不是叫你空口白话,张口就是求和,你就不会曲意逢迎?这不和官场是一样的道理?”
虽然曲意逢迎不是这样用的,但大哥懂他意思就好。可他转念一想,大哥在官场上轴得要死,哪里会什么曲意逢迎,否则也不会被贬到这江州来了。
“就是送些她喜欢的东西,再说些酸话,女子表面上说肉麻,其实都爱听。”
凌晏池默默记下,他自认还是读过不少酸诗的,可从未对女子说过。他想了想,装了满腹风情月意。
凌子翊走后,他又随意喝了几盏酒,心境开阔了不少,抓起几颗山楂就入囗。
吃了几颗后,眼前烛火倏然上下跳跃,荡出一片虚影。他只觉头脑涌上一股昏沉之感,站起来又跌坐回圈椅中。这是怎么了……
他望着那壶酒与那盘糖渍山楂,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她陪他过生辰,做了一桌子菜,给他倒酒,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江州风物。
他吃了她做的山楂,那时的感觉也是这样,昏沉模糊、意识缥缈。而后,他就只能闻到她身上的香,看到她脖颈上细腻的肌肤,听到她一声声唤他夫君。
他们相拥,在帐下翻滚,第一次肌肤相贴,水.乳.交融。思绪在现实与虚幻来回游离。
他双手失力一推,酒盏撞落在地,瓷片满地飞溅,那盘山楂滚得到处都是,一颗颗,越滚越远,再也拾不起来……是这两样东西有问题!
她当年从未主动唤他吃山楂,是他觉得她说得有趣,拿起一颗品尝。是他对她早有旖旎的心思,他神志不清之下,再也克制不住她的接近,主动要了她。
事后,他对她冷漠寡言,不闻不问,还以为是她使计。他缓缓举起手掌,颤抖着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驱散开几分眼前的虚影。
他就像个混账,他当着她的面骂她、辱她,如今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已忘记了那些事。
好一个不计前嫌,好一个大发慈悲!
他靠在桌角,低低冷笑,齿缝都是涩意。
他怎么有脸与她说忘记那些事和她重新开始。他的那些高傲与自负,在她的大度与坦荡面前,就是个笑话。第二日,他拿了酒与山楂去问湖霞村中另外一位大夫。那大夫道他饮的那种酒不能与山楂同食用,否则二者相克,轻则使人晕眩,重则失去意识。
竹露醇这种酒寻常百姓喝不起,喝得起这种酒的达官贵人又不会去吃山楂。故而,鲜少有人知道这二者不能同食。
至此,埋没三年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她分明那么好,她那么喜欢他,他却把最大的恶意强加在她身上。无数个夜晚中,她也曾落寞伤心、不知所措。他待她不好,家里人也会待她不好,他是她的丈夫,连他都待她不上心,旁人又岂会把她放在眼里。他一想到她,便羞愧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