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破烂衣服其实本来就没把他身子遮住多少,不用他搂起来,陆希安就能看见,那皮肤下根根清晰的肋骨,以及皮肤上一道道的曲折痕迹,又粗又重,像是直接烙印进了肋骨里。
“你继续说。”
陆希安道,“之前的事就别讲了,说一说老大死后、你离开之前,城里怎么样了?”
“老大死后、我离开前……唉……”
那人说着怅然叹息,“本来老大死了,我们想着也不过是换个老大而已,日子还照常过,该上供还得上供,该挨罚还得挨罚。
“可没想老大一死,反倒不如老大没死的时候。城里一下子冒出好几个人来,都想争着当老大。
“他们互相争不过,不敢往死里斗,就来找我们这些没本事的出气,一会儿这个来要我上供,一会儿那个来要我上供。
“他妈的,我就一个人,自己都吃不饱,哪来那么多东西给他们上供!”
他说到气愤处,嘴里不自觉蹦出几个脏字,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对陆希安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城里那帮混蛋!
“对厉害的人不敢下死手,就来干我们!城里好多人出逃,一方面是被冤魂索命吓的,一方面也是被他们逼的!
“操了!他们也不想想——呃,我还是骂他们,不是说你——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这种人都跑完了,谁给他们上供!”
“就他们这样子,活该他们被冤魂索命!冤魂索命还是索得少了!”
陆希安若有所思,思索片刻后,又问了一句:“你走的时候,县城里有几个找你们上供的老大?”
那人却又有些迷茫:“四个?五个?还是六个来着?呃……找我的人太多,我记不得了……”
说得好像他很有人缘似的。
陆希安看这人迷茫的样子,就知道再问这人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没有再问,说了句:“好了,我问完了,你走吧。”
那人大喜过望,眼神里还带有些许不可置信,问:“真的?”
陆希安摆了摆手。
那人连忙转头就跑,跑向了远离加油站的方向。
不过陆希安感觉那人应该也不会走得太远,等自己走了,他说不定还会跑回来。
等那人从视野里消失之后,陆希安就上了车去,问姚薇道:“你怎么看?”
姚薇道:“是柴新么?”
至于老树她是直接忽略的。她对老树并不怎么关心。
陆希安略略想了想,说道:“刚开始的应该是,至于后来的……我不确定,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刚刚那人说姚县县城的老大被抹脖子的时候,在场的人听到了小女孩和老人的笑声。
“可他自己在住处门口看到有死人被抹了脖子,可也没有听到小女孩和老人的笑声。
“所以后来的冤魂索命,都只是传言而已,到底是不是柴新和老树干的,还有待考证。”
姚薇问:“那如果不是柴新的话,会是谁呢?”
陆希安道:“应该是群里那些人在相互倾轧暗杀吧。
“刚刚那人不是说了吗,现在姚县县城里山头林立,他都点不清有几个人让他上供了。
“那些人争权夺势,对对方势力狠下杀手,但又不想把矛盾摆在明面上,和某方势力结仇,让其他人钻了空子,因此搞搞偷袭,嫁祸在冤魂索命上面,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说起来,南边确实和北边不一样啊。北边磨州市、瑜北市、蒙新市,那些人和势力,哪有这么乱的?
“就算是通州县,那些人虽然分成几股势力,但那点人也不够向姚县这么祸祸的啊。
“再往北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地方都鸟不拉屎的,更别提人与人斗了。”
“嗯。”
姚薇点点头,又一次觉得陆希安真厉害,这些事情仅凭刚刚那个人的三言两语,就一下子分析出来了。
“我们要入城吗?”
她又问陆希安道。
陆希安沉吟片刻,问:“你觉得呢?”
姚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说不来。这地方太乱,我们应该赶紧离开,从姚县绕过去,别去管他。
“可我又确实忍不住,有点担心柴新。她如果还在姚县县城里,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女人有所牵挂,果然就不再像平时那么冷血。
陆希安看了姚薇一眼,说:“那这样吧,我们慢点往前走,小心着些,看看情况。
“路上如果遇见从县城里跑出来的人,咱们也可以抓住问一问,看看县城里具体的情况。
“到了姚县县城外面,咱们也别着急进去,先在外面守一守看一看。
“万一柴新和老树真还在姚县,咱们该进城就进城,闯上一波。
“他们俩要是不在,咱们绕道走就是。管他县城里打生打死,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嗯。”
姚薇觉得陆希安的提议挺有道理的,就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这也是现下最好的办法。
只希望柴新确实不在县城,只杀了那个老大以后,就离开姚县,继续往东去了吧。
就像陆希安说的那样,后来的人都是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