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管事在石头上磕了磕烟杆,宽慰道:“还没收到信儿呢,您老稍安勿躁,好事多磨。”
愈发记性差的范老夫人没经由仆人搀扶,独自背着手走在廊道上,嘴里念念叨叨,临得近了才能听清是在重复何管事那句“好事多磨”。傍晚,谢绍辰回到府邸,被谈氏扯到二进院的石榴树旁。美妇人小声询问起自己的宝贝儿媳是否从京城动身了。见儿子点点头,谈氏心里打鼓,若是动身了,怎会迟迟没有抵达扬州?“该不会是路上遇到危险了吧?或是反悔了?”谈氏拽住儿子的衣袖,愁眉苦脸道:“若是惹了茉盈不爽利,你是男子,要多多体贴姑娘家才是,该服软服软,该赔罪赔罪。”“母亲多虑了,茉盈没有跟孩儿置气。与往常一样,她没有从京城直奔扬州,而是沿途走走停停,为有缘遇到的病患诊疗。”哪有人成婚都不着急的?偏偏新娘子沉得住气,一门心思悬壶济世,谈氏既佩服叶茉盈的医者仁心,又哭笑不得,“好好好,没反悔就好。”谢绍辰拍拍母亲的手臂,先去往老夫人那边请安,同样说明了情况,随后回到明玕苑,与何管事、毒石交代大婚迎客的事宜。不足十人的宾客名单中,几位重要客人已抵达扬州,其中就包括杜秀茂、煜王还有木桃。
爷孙俩回了杜家,煜王被安置在公府客院,大爷似的整日赏花遛鸟。谢绍辰走进正房,合上门扉,先去往婚房静坐了片响,才回到书房处理公牍,深夜,他在书房睡下,窄小的榻上,一对枕头尤为惹眼,其中一个枕头之上,摆放着一只散发药香的荷包,荷包之上,缠绕一根细柔的长发,还是上次从叶茉盈寄来的书信中抽出的那根,被谢绍辰系在随身的荷包上,每日伴他入眠。男子浅眠,偶尔皱起的眉头显露了他的心事,梦中的女子在跨越千难万阻,逢凶化吉后,他才得以眉头舒展。
“茉.….…
不能陪在叶茉盈的身边,又要放手任她翱翔历练,这种滋味,唯有谢绍辰知晓有多酸甜。
好在心上人在历练中愈发游刃有余,蜕变得坚毅不屈。谢绍辰是骄傲的。
薄薄的眼帘微掀,他拿起枕头上的荷包,摩挲在指腹间,寄托着相思。心系一人,苦也甘甜。
春分时节,春和景明,桃红柳绿,名单上的宾客悉数抵达扬州,借着两位好友大婚前夕,踏青赏景,感叹扬州的美不胜收,无人抱怨新娘子的姗姗来迟。杜秀茂倚在岸边垂柳里,优哉游哉地抽着旱烟,脚边的鱼篓空空,插满五颜六色的鲜花,是孙女从路过的老媪手中买来的鲜花。“好饭不怕晚,我们都是闲人,还怕等这一时半会儿?”木桃揽着祖父的手臂,点头如捣蒜,扬州春季几步一景,足够陶治情操,她都舍不得离开了,想要与祖父和那个家伙多留些时日。煜王坐在树杈上,本性不改,一再戏弄陪同他们春游的彝石,在毒石手足无措时,捧腹大笑。
可笑着笑着,他眼眸一亮,猛地起身,抬手遮住暖阳,“呦,谢绍辰等的人儿来了。”
宾客们顺着煜王的方向看去,伸长脖子,也未见到叶茉盈的身影,在听到少年哈哈大笑后,纷纷抽了抽嘴角。
河畔追逐打闹不止。
煜王跳下垂柳,脚底抹油,嬉笑着朝一众人扯了扯下眼皮,直奔绮国公府而去,在与恰好回府的谢绍辰迎面遇上,扯着嗓子嚷道:“谢绍辰,救我啊!谢绍辰看向煜王身后一连串的“追兵",淡淡摇了摇头,却在下一瞬定住眸光。
潋滟春阳中,一抹青衣白裙的身影出现在几人身后,风尘仆仆却不掩风采,玲珑剔透。
许是被气氛渲染,她撑开右手做喇叭状,妙目流转,奕奕生辉。“谢绍辰,叶茉盈来娶你了。”
跑在最后面的杜秀茂第一个反应过来,跟着打趣道:“新郎官好福气。”煜王听见动静,边跑边扭头,“本王说什么来着!娶谢绍辰的人来了!”众人停下步子,纷纷向如约而至的女子投去视线,有人说笑,有人起哄,有人调侃,一瞬间,静谧的长巷变得喧闹。可随着绮国公府的人闻声赶来,一抹清隽身影携着另一抹清丽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伴着人们的祝福声远去。
大宛马飞驰在街头,风驰电掣,鬃毛飞扬。马匹上的男子拥着女子,一路出城。
扶疏花木在晚霞的映照下,一簇簇连成流金光线,丝丝缕缕,越过两人的眼尾。
二人没有因沿途美景停下马匹,只因彼此即是对方心中无限隽永的景致。在月上中天时,谢绍辰拉紧缰绳,迫使大宛马停了下来,他看向扭过脸的叶茉盈,细细凝睇她的容颜,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来娶我了?”
“嗯。”
叶茉盈轻轻回应,侧脸贴在男子的手掌上,侧脸的轮廓比月牙的弧度还要柔美。
她唇角翘翘,柳眉弯弯,溢出欢喜之色。
“久等了。”
路上不算顺畅,几次出现波折,好在她经验逐渐老道,迎刃而解。重要的是,她没有失约,如约抵达扬州。
人都会在岁月长河中成长,而她愈发坚强。谢绍辰抱住她,轻柔抚摸她的长发,“来了就好。”有她在身边,日日夜夜的相思有了回响。
虽然迟了些,但总归是听到了。
苦涩被甘甜吞噬,丝丝入扣的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