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桌面补觉,颇有一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漠感。陈喆辉偶尔打来电话,通常叮嘱一两句又挂了。而何昭玉倒像是忘掉了她有个儿子,一次问候也没有。
陈逢靳乐得清闲,只是他的失眠逐渐严重起来,开始一整夜睡不着,硬是让他撑到了白天上学。
他皮肤白,眼下一片淡青色,怪明显的。不过就算如此,脸还是相当养眼,黑色碎发下,眼瞳漆黑,眉骨透着一两分疏冷。同桌好奇心旺盛,正欲开口,可一撞上少年不冷不热的目光,他一下子闭上了嘴。
直觉让他保持沉默。
除了头疼外,陈逢靳甚至感觉全身发热。
他没怎么当回事,晕晕沉沉上了两节课,直到下午自习课,他揣了包烟进校服兜,一个人上了楼顶。
吹了会风,把烟味全部散完,他才下楼。
他却没有直接回一班,而是进了顶楼的一间空教室。里头搁置了许多旧的桌子板凳,角落放着一架钢琴,不同于其他杂物,它非常干净,像是被人定时擦过一样。
另一头有块挡板,好似隔绝了一切。
陈逢靳没多想,在那块挡板后坐下,正对着的玻璃窗下是柏油马路,一两个穿校服的学生正小跑打闹着。
这里很安静,他缓缓阖上眼,放空脑袋,一动不动地靠在那。不知过了多久,眼皮逐渐发烫变沉。
俨然是发烧的征兆。
偏偏这个时候,陈逢靳听到一阵脚步声,须臾,门便被人推开,来人轻车熟路,搬了张椅子坐在钢琴前。
他皱了皱眉,掀眸,适应了下灯光。唇瓣抿成一条直线,透着一股被人打扰的不耐烦感。
不待他有所行动,突然响起了弹钢琴的声音。曲调轻柔,缓如流水一般,刹那间平复了他内心的闷燥。以陈逢靳的视角,只看得到一双骨指纤细的手,极为灵活地在钢琴键上跳跃,宛若弹了无数遍一样熟练。
不巧的是,他嗓子蓦地发痒,不免低头咳嗽了几声。猝不及防的声响让琴声一停。
整个废弃教室恍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凝滞氛围。十几秒飞快过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语调。陈逢靳闻言,顿了一顿,没控制住又咳了起来,这一次,他咳得脸微微泛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竞然是赵雾。
他偏了脸,手握成拳抵住唇,刻意压着声。半响,教室内彻底安静。
她应该已经离开了。
陈逢靳正要站起来,一旁冷不防伸来一只手,腕骨上戴了条细细的红绳,掌心赫然躺着一小板润喉片。
“同学,我包里只有这个了。刚刚不知道你在这,抱歉打扰到你啦。"女生嗓音很轻,仿若一片羽毛划过他的心尖,一触即离。陈逢靳喉咙瞬地一痒,他咽咽嗓,抿唇接过。不等他道谢,赵雾便转身,小跑几步出了门,步伐略快。不知她有没有看到他的脸,依她的反应来判断,大概是没有的。陈逢靳垂睫盯了一会手里的润喉片,将它揣入外套兜内,随后给萧明拨了个电话。
当晚他就住院了,连着输了好几天的液。
那盒润喉片他没吃,也没扔掉。
直至过期。
陈逢靳病好回到学校,又去了一两次顶楼。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废弃教室,只是再没遇上赵雾来弹琴了。
从那以后,他发觉自己对赵雾的关注似乎有点多了。也许真正的源头不是在废弃教室,要在更早之前,可具体的他并不想回忆。原来她对所有人都很好。
更不惜吝啬笑容。
陈逢靳为此感到烦躁。
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讨厌。
不想看见她,尤其是冲那个叫徐遂的男生笑的时候,烦躁感最盛。失眠的那些夜晚,他一闭眼,脑袋里全是她。于是他开始服用安眠药。
但压抑不会平息,反倒让这股情绪埋在心底,不知不觉发酵渐涨,如膨胀的气球,等待一个戳破的瞬间。
有些事情和人,不是刻意避就避得掉的。
无论是暑假在网咖游戏比赛那一次,亦或是开学在校外打架那一次,陈逢靳显然都无法做到毫不在意。
游戏是故意输给她的。
打架是因为他听见那群人聊了赵雾,话刺耳,他很不爽。陈逢靳不承认喜欢赵雾。
可他的行为却背叛了他。
特意留了一张和她同框的照片。
把她写的检讨书收了起来,交给老师的那份是他写的。录下她在学校组织的晚会上弹奏的吉他曲。捡走她无意掉在教室里的拨片,挂在一条黑绳上,一戴便是六年。故意让她男朋友发现端倪。
冲突无可避免,其他人上前拉架。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对视那一刻,他倏地自嘲一笑,觉得自己跟陈则母亲没什么区别。同班同学打架,班主任照常知会了双方家长。不同于以往的敷衍,陈喆辉在电话那头叹了声气,说:“阿靳,你回来吧。”
陈逢靳一听,冷冷扯唇。
当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呢。
然而他爸的下一句话,令他当场顿住。
何昭玉流产了。
孩子不是陈喆辉的。
陈逢靳记事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