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森林最有都市感,玻璃幕墙印着绿茵,天空湛蓝,道路干净。
杨琳还记得很多年前到南山海王大厦那一段,小姐妹抬头看见波塞冬的雕塑,说她们像老鼠钻错了下水道。
杨琳回头,她妈妈还在仰头张望,使劲看着那一栋,似乎想看清林坤河的公司。
杨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妈妈。
你很难相信一个快五十的人连去ATM机取钱都不会,但她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像旧社会的妇女,全身心依附于丈夫,不懂享受也不会抱怨,丈夫做什么她就跟着什么,丈夫卖药她当托,丈夫开摩地,她也使劲去踩油门去载客,丈夫开店,她就学着摆货架学着打秤算帐坐收银台。后来丈夫赌博输光储蓄又放不下老板身段去挣钱,她就穿上厂服进流水线当普工,每天泡在工业胶里,手指上的皮长好了又掉。她没见识,更没主见,丈夫催女儿结婚她也催,尽管她只见过男方一面并没什么了解,却也沉迷在亲戚对男方的吹捧里,觉得女儿嫁去会过得好,把所有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毕竟身边都是这么过来的,杜玉芬觉得女儿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她差。不会比她差,那就是过得好。
这是她有限的认知也是她真实的期盼,当妈的觉得女儿只要不吃她吃过的苦,那就是甜。
杨琳还记得小时候她一个人在家里,每一次妈妈打电话都在那边哭。杨琳刚开始也哭,她太想妈妈了,睡觉的时候抓着妈妈袜子闻,想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呢,会不会给她也带一些新鲜的东西,让她也在小伙伴里得意一回后来杨琳就不哭了,她觉得自己当姐姐了是大孩子了,她得安慰妈妈,得说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很好,说她敢跟爷爷奶奶吵架了,说表姐有时候会带她去逃街吃东西,说在家没有人敢欺负她,说她自己过得不差。一次又一次,杨琳把自己安慰起来,靠的是妈妈的惦记,也是妈妈嘴里的那句:爸爸也很在乎你,很记着你。
直到杨琳发现妈妈在说谎,爸爸并没那么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