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七弦古琴
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这天，暮兮晚迎来了她十五岁的及笄礼。
素商站在她身后，温柔细致地替她挽发，只有十五岁的小姑娘难得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她望向镜中老师美丽的身影，微微歪了歪头，看上去困惑极了。“老师,什么是爱情？”
素商为她挽发的动作微微一停。
长赢将这孩子交给她的时候,她就留心过，这个正处青春少年期的姑娘心思比别人家的孩子更敏感，她珍惜着自己拥有的一切东西，并对未知充满好奇。孩子大了，快要不好带了。
十五六岁，正是知慕少艾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没有办法为你描述爱情。"素商将她最后一缕落下的青丝挽好，声音柔软，“你从哪里对′爱情'感到好奇的？”素商并不避讳同她正式的谈起“爱”这个话题，每个小孩子都拥有平等与大人对话的权利,在素商看来，抚养一个孩子永远要从“心灵"开始。“歌谣里。"暮兮晚似乎意识到素商是在认真同她对话，于是她自己的语气也变得正经了，“我昨日从晚霞中路过，听见大家在弹琴唱歌，我问他们在唱什么，他们说，他们在唱歌颂爱情的歌。”
暮兮晚认真思考了一下昨日大家说过的话。大家说,爱情就是喜欢一个人。
“我喜欢老师,这是爱情吗？”
素商啼笑皆非，她没办法一时间同她具体的去描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这个学生孜孜不倦，给她的老师提了个好难好难的问题啊。“你喜欢我，这是′爱'，但它不是'′男女之爱。"老师回答。“有区别吗？“学生又问。
“爱′这个字更为缥缈，不仅仅是情人，家人、友人、天地自然日月星辰、千家万户的人间烟火，都存在着′爱'。”“好吧，那什么是情人的爱？”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你不许早恋。”
“哦。”
暮兮晚下意识答应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跃跃欲试试图站起来反驳老师。
“不对呀，我都及笄了！早长大了！”
素商一把摁住她，面带微笑，语气却微微扬起。“十五岁的小孩儿不许跟我谈′长大'两个字。”她是个活了千万年的神明，好不容易养个孩子，然后，只有十五岁大的孩子在她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长大了。
暮兮晚霎时偃旗息鼓，垂着头，像只失落的小猫。素商为她簪上发簪，满意地打量着自己梳发的杰作，她弯了弯腰，放轻了声音，在耳边温柔的告诉她。
“在真正接触爱情以前，你得先学着成长。”暮兮晚没谈过恋爱，她对“爱情"的了解，全是来自于老师的描述、戏台上的悲欢离合、以及热烈而直白的诗句与歌谣。当她再次接触有关男女情爱的歌谣时，已经是嫁给楚扶昀以后的事了。在军营里，难得的闲暇日子里，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坐，暮兮晚弹着七弦古琴，为唱着悠长的战歌的将士们伴奏。
一一既见君子，我心则降。
“为什么战歌里也会写爱情？"暮兮晚很惊讶，她以为出征诗都是一腔热血的报国字句呢。
“因为家里有人在等啊，征战结束后，就等着回去见姑娘呢。“将士们笑嘻嘻的答道。
暮兮晚半懂不懂，她完全没有这种“打仗结束后回去就能娶姑娘”的经历，对她而言，“见姑娘”压根不需要等战争结束，因为她要娶的姑娘……远处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传来，方才还喧嚣热闹的将士们霎时住了嘴不再歌唱，甚至如临大敌般齐刷刷站了起来，恭谨肃穆。暮兮晚不明所以，她停了古琴，抬头一看，只见一身苍衣的楚将军负手走了过来，凌厉的气势不自觉打断了他们的谈笑风生。她要娶的姑娘……
好吧，或许不是姑娘。
反正就是她出征归来要见的郎君，对，就在……就在这儿呢。
暮兮晚没法共情将士们对“见姑娘"的迫不及待，因为她只需要每天夜里跑进楚将军的营帐，就能见到他。
楚将军是她爱的姑娘吗？
暮兮晚认真反思过这个问题，但冥思苦想的答案就是一-她不知道。她看不清自己对楚扶昀的感情。
她跟他之间虽有个夫妻头衔，但楚扶昀从没碰她，甚至不亲吻她，很显然他娶她，压根就不是娶了个夫人回来，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楚扶昀显然没看出她此时此刻乱七八糟的心心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气氛融洽的众人，语气冰凉。
“都闲着？”
简短的三个字，吓坏了一群人。
要知道楚将军一向带兵严厉，他麾下的军纪作风也是出了名的肃穆，于是大家都默认，像这种偶尔松懈懒散的氛围，可以有，但最好别被他看见。楚扶昀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俨然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暮兮晚后知后觉的抱着古琴站起来，茫然地看着他。楚扶昀压低了声音，命令道：“跟我回去。”他转身就走，暮兮晚忙不迭跟上去，甚至忘了和方才还谈笑说话的将士们告别。
等回到他的主君军帐时，暮兮晚还抱着她那把古琴不撒手。楚将军的心情莫名其妙更不好了。
“哪儿来的？"他是在问她手上的乐器。
“七弦琴吗？"暮兮晚将琴抱得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