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屯集五万兵马,而孟皋嫡长子半月前便秘密离开了京城。这两件事,如同两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间。“姑娘,您要的兔子画好啦!”
老匠人满脸和善地将一支插着糖画兔子的竹签递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接过糖兔子,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王令仪已举着凤凰糖画挤过来,兴冲冲道:“阿音,老丈说这糖画能吹出哨音………话未说完,她忽然"哎呀”一声惊叫着跳开。低头一瞧,不知哪个调皮的顽童打翻了兰草水,正巧泼湿了她的杏色绣鞋。清音忙伸手去掏素帕,想要帮她擦拭,却被江映雪伸手拦住。“快去我马车里换双鞋袜,莫要让寒气侵体。”江映雪向来温婉的声音里,此刻似乎夹杂着一丝异样,眼角余光更是频频瞥向街对面。
清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街角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认出那是太子身边的暗卫首领,心头无端猛地一跳。手中的糖兔子莫名变得沉重起来,甜腻的糖香混着集市上各种气味涌入口鼻,让她几欲窒息。与此同时,金缕阁二楼的雅间内,气氛清冷得有些压抑。赵殊正执笔在灯上题字,写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他不知何时换了件月白色锦袍,腰间玉带上缀着七宝璎珞,端的是一派闲适贵公子模样。忽然,他笔下一顿,宣纸上晕开一团墨渍。那墨迹渐渐扩散,如同他此刻心中翻腾不止的杀意。
“来了。”
他轻声道,抬眼死死盯着对岸暗巷中晃动的灯笼。那灯笼上绘着云雷纹样,正是江家的标记。他不自觉地攥紧手,嘴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时,内侍捧着漆盘,恭敬地走了进来:“殿下,该饮兰草酒了。这酒是皇后方才特意遣人送来的,说是能安神静气。”话音未落,酒盏已被赵殊摔得粉碎。内侍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谁让你现在进来的?"赵殊冷冷道,目光却仍盯着窗外。很快,巷口闪过一角玄色衣袍,他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江辞今日穿的也是这般颜色。
他死死盯着巷口,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去请少师大人过来,就说孤新近得了一幅顾恺之的真迹,特邀他一同品鉴。”内侍刚要退下,暗卫适时凑到他耳边,低声禀报:“殿下,慧音娘子此刻正在巷中……”
“孤知道。”
赵殊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声音听不出情绪。那玉佩通体莹白,由上好的和田玉料雕刻而成,上面清晰地刻着"克已复礼"四个篆字。这是昨日他从江辞身上强行扯下来的,他还记得,当时江辞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总算闪过一丝他期待已久的怒意,却还要努力维持臣子的礼节。沉吟片刻,他眸中划过一抹狠厉,语气森冷地吩咐道:“让御史台的人候着,两刻钟之后,去向少师大人请安。”
说罢他踱到窗边,看见清音正被江映雪拉着往马车方向走,而王令仪则提着湿漉漉的裙摆跟在后面。他的目光在清音身上停留许久,直到那抹身影消失不见。
“少师大人教导孤要′慎独自省',可惜……”说完,他狠狠将手中玉佩砸向墙壁,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力道,将它放回了袖中,一如他每次想对江辞下死手时,总会想起对方在他十四岁那年,在御苑为他挡下毒箭后苍白的脸色。
过了许久,他抬手整了整衣袖,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太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