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
平时的他,根本没有在意过对方这样的存在,也不会在助理面前装一一这样会很累。
随着一条条内容映入眼帘,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捏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被人扒光衣服扔在闹市的、极致的羞辱与愤怒。
”向.……”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气音。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毁灭性的情绪,他抬头看向天花板。
那里映出他。
顾星阑。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往外走,却陡然察觉一一能映出他的“镜子”,是不是太多了?
天花板,玻璃,电梯外壁。
所以当电梯外,看得并不清楚的壁面上,晃眼看到那个自己眨眼时,顾星阑吓到了。
“吱呀一一!”
像琴弦上猛地一划,也像指甲擦过黑板,发出古怪的、尖锐的、刺耳的锐响。
顾星阑骤然回神。
身后的电梯开了。它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开门就会发出这种令人不适的摩擦声。
顾星阑”
一个意外引动了另一个意外,顾星阑的身后蓦然具象化了一道只有观众看见的悬崖。
由角色内心所有潜藏的危机感铸成,观众的心也随之揪紧。顾星阑下意识想逃避,不想面对,但他是不可控的,所以下一幕。他回到了自己的浴室里,站在了真正的镜子前。对面是自己的脸。
粉发凌乱,脸色因宿醉和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发红。眼神深处是未散的惊惶,与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异的、在凝聚的情绪。顾星阑沉默了一会,像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镜中的自己。他抬起手,指尖微凉,轻轻触碰着冰凉的镜面一一漂亮的眉骨,挺直的鼻梁,柔软的嘴唇……另一只手抚触自己的脸。
镜里镜外,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相互对视。起初是寂静的,顾星阑靠近,和镜中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也让镜面起雾。
周冉设想的,他亲吻镜面的镜头并没有发生。顾星阑又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镜子里,左下角还残留着雾团。
之前,他对着镜子说【我爱你】,并不是随口一说。他是爱着自己的。
只是视角太混乱。
他在抚摸自己,拍摄手法却诡异地拍出了第二个人在摸的错觉。虽然定睛一看,就可以拆穿这种"视觉骗局",但何尝不能算作导演的一种故意呢?
他对自己的、也是这具皮囊的迷恋和占有欲,呼之欲出。他又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杂志封面,仿若忘了前面的事,突然模仿起那个姿势。
接下来喜怒哀乐轮番上阵,没有规律,随时变化,他盯着自己,把表情调整得更漂亮……
浴室里上演着一场怪诞秀。
这里一镜到底。
一场演员和观众是同一个人,没有掌声,没有音乐,却可以取悦自己的独角戏。
他没有崩溃大哭,没有歇斯底里,他在笑。1这时给了一个顶灯视角,粉色头发熠熠生辉的反光。紧接着,“哗啦一一”,是淋浴被打开的声音。最后,浴室门一关,“砰"。
宛若一次谢幕。
周冉握成拳,虚抵在自己的嘴上,眉头紧皱地盯着大屏。心跳加速,如坐针毡,两边的耳朵也在发烫一一急的。这段长镜头没什么特殊的情节,但就算周冉心里再否认,也知道它的质量有多高。
电影还有一大半,但周冉已经不想看了。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难受得发紧。
这种"难受”,是心理难受引发的生理反应。从头至尾,这部电影就没出过一点错,反而全是高光,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它自带的那种黑色寓言式的镜头语言,总是给人一种跳动的活跃。凸显出一环扣一环节奏的紧凑,与叙事的引人入胜。但所有这些技巧、节奏、氛围,最终都精准地服务于一个绝对的核心一一顾星阑。
出场的几个配角都只是配角,就像那个助理,观众更多的是靠衣服来记住他的角色。
功能性的"配件”。
风暴眼,始终只有一个。
镜头、光线、叙事张力,甚至观众的全部注意力,都蛮横地吸附在了他自己身上。
像一场“垄断"式的电影。意味着这部影片的魂,只系于月照林一人之身,绝对主角。
即便过了多年,观众连剧情都记不清楚,却会记住他。周冉肯定。
所以他才焦虑。
从十三号开始一天两场的首映,周冉把竞争热门的几部都看了,本就觉得奖不稳。
《微生栋》是部好片子,悬疑+性堕落+人性+现实主义的片子。1群像刻画细腻,导演手法老练,放在一众参赛片里,绝对不算差,甚至可以说颇具亮点。
如果运气好,碰上评审团偏爱这种风格,有所斩获也并非不可能。但《妒爱》的这半个多小时,叫他生出一种恐慌来。“不差”和“耀眼”不同。
《妒爱》和顾星阑,正是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暴烈的“耀眼"。它根本不需要品,硬生生就可以撞进视野,攥住观众的呼吸。然后观众以为可以喘息的时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