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母亲的霍冽,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任凭她在手中撒泼打滚。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要跟我妈妈一起!你们这些士官凭什么不让我妈妈上车!"霍冽胡乱蹬着腿,眼泪糊了一脸,即使她再怎么早慧,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士官没有理会她的口不择言,领着她的后领就要往列车里走。霍母完好的那张左脸上也流下一道眼泪,唇角还保留着半道未褪的笑纹:“还记不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吗?”“霍冽,好好活下去。”
“不一一妈妈!”
霍冽哭得几近窒息,可拎着她的士官有了防备,像铁铸的一般,任她怎么挣扎手臂都不曾松动半分。
直到列车开动,霍母在视线里慢慢消失不见,霍冽被士官强塞了一粒蓝色的药丸到嘴里,看着她吞下去后,才扔到列车的座位上。霍冽的额头抵在车窗上,企图再看到一点点母亲的身影,可车外除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她哭得眼睛又涩又痛,已经再哭不出一点眼泪了,在心里默默回答临别时她母亲的问题。
“要成为一个有勇气面对凛冽寒冬的人。”“要像凛冽的寒风一样,吹过荒原时便让杂草伏倒,掠过山岗时便让乌云崩散。”
“要、好好活下去。”
霍冽一直保持额头抵在车窗上的姿势,额头那片皮肤被压红了,都不打算换个姿势。
列车的速度很快,但不知道是不是外城区离主城区太远的原因,列车总会中途停靠几分钟。
霍冽将悲伤压在心底,抬头看了一眼列车里面,周围的小孩子几乎都在低声啜泣。
列车又停了,她这才发现,停靠是为了接收更多的小孩。他们在半途中撞见被污染种追击的一家三口,两个大人拉着小孩没命奔逃。列车上的士官看见他们身边跟着小孩,立刻按下了停靠键。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两个大人竞抛下了孩子,发了疯地往列车上跑,和霍冽的母亲一样,他们身上已经异化了大半,最后当然让士官毫不留情地逐离了列车。列车又行进了许久。
霍冽听见那几个士官在聊天一一
“还有最后一站,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这几个站点我都提前摸清楚了,最后一站就是个荒废的公园,估计不会有什么人了,停一分钟就可以走了。”
“是吗?还是多停一会儿吧,万一有人呢?万一有小孩被我们遗漏了,上面查起来怎么交代?”
“嗬,你知道吗,你就是想太多了,官阶才一直升不上去!初级士官有啥好当的,整天做些脏活烂活,屁事还多。”当列车在最后一站缓缓停下,惯常的开门蜂鸣声并未响起,几个士官靠在车门边上,聊得正火热。
靠着车窗的霍冽,从余光中看到车外似乎有人在招手,是个身高一米左右的小男孩,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手里还抱着一只脏兮兮的狗。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庞然大物。
“救命!”
看清小男孩的唇形后,霍冽瞳孔骤缩,“噔"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周围的小孩被她怪异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走向那几个士官,焦急地表述道:“外面有人在喊救命。”她的声音被士官的哄笑声淹没,没人愿意多嘴问一句她刚刚说什么,甚至没人愿意低头看她一眼。
霍冽咬咬牙,从一个士官显眼的腰间抽出一把枪,同时按下开门的红色按钮,迅速冲了出去。
她不知道手里的这把抢要怎么用,只能快速摸索出开枪方式,急急忙忙对着男孩身后的庞然大物射出一发精神波。
强大的后坐力令霍冽险些跌坐在地,怕对方听不见,她大声问道:“你还好吗?”
可对方只是抱着狗呆愣在原地,霍冽想,他可能是吓得腿软了。于是,她准备转身把手上的枪扔给身后的士官,却感觉自己的衣摆扯住了。霍冽回头看向自己的衣摆,看见一双白皙的小手和一双泪眼涟涟的眸子,和对方手里抱着的小狗倒有几分相似。
一样可怜兮兮。
这只小狗就是后来的毛球。
她二话不说直接将对方抱起,虽然他身高看着有一米,整个人却轻飘飘的。从霍冽记事起,霍母就开始每天带着她进行铁人三项了,她说一个勇敢的人要先强其体魄。
回到列车上,小男孩被霍冽放下来后,对她说了声"谢谢”。在亮眼的灯光下,霍冽这才看清对方的样貌。他有一头墨黑的短发,在列车上的亮光里泛着墨玉般的柔光,一双眸子像是黑巧里裹着琥珀芯,溢出星星点点的光,脸部轮廓看起来立体又柔和。安稳的场景并未维持很久,跟着小男孩的那个庞然大物引来了更多恐怖又恶心的污染种。
它们用怪异的肢体疯狂撞击着停靠的列车,硕大的车身被撞得剧烈摇晃起来。
车厢里的孩子们还没从丧失亲人的悲痛中走出来,又要面对窗外那些乌黑的怪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恐慌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迅速在车厢中一传十十传百。一时之间,车厢里的哭声震耳欲聋。
霍冽拿起脚边的消防扳手重重地敲了一下,勉强制止住了大部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