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千盏灯(五)
风雨欲来,黑云乌压压盖过树梢。
姜欣带着一名侍从入宫,在长乐宫前遇见了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姜欣瞧着内侍总管身后带着不少人,随口问了句:“眼看着要下雨,公公这是要往哪里去?”
内侍总管干笑两声,扫了身后众人一眼,低声对姜欣道:“陛下有旨意到东宫,别说下雨,便是天裂开一条缝,奴婢们也照传不误。”姜欣听了,短暂一笑。他手中握着扇子,扇柄敲了下总管肩膀,“那公公,我能否知道陛下下了什么旨意,要你亲自前去东宫传旨?”皇宫内各司其职,传旨的事自有小内监去做,少见内侍总管亲自去传旨意的。内侍总管摆摆手,恭敬道:“陛下的意思,暂时不能叫殿下们知道。……只是奴婢此去东宫,不单单为了传旨,还要带一个人出宫。”姜欣哦了一声,似乎很是疑惑,“是何人?”“这个,奴婢就不敢说了。”
“我知道了。"姜欣眯起眼,又道:“那公公且去吧,别耽误了差事。”说完,他转身,干脆利落离去。
望着姜欣离去,内侍总管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宫里奴婢们都说三皇子待人和善,从不摆什么架子,哪怕是对着最低贱的奴婢,也常常温言笑语。可他每每和三皇子说话,总能生出股寒意。从何而起?不知道。
用笑里藏刀来形容这位尊贵的主子,都太小觑了。内侍总管想,哪怕三皇子哪一日起了杀人的心思,估计也是笑着、毫不犹豫将刀捅进别人身子的。内侍总管叹口气,便带着众人前去东宫。
听竹阁内,韶明珠正在簪发,数日不变的平静就被一声高喝打破一一有内侍传她出去接旨。
韶明珠很是愣了一阵。
近日宫中可称得上无事,皇后和太子出宫为国祈福,皇帝缠绵病榻,整座宫城一时间比往常空了一半似的,什么声音都减下去许多。这个时候,宫里有什么旨意给她?
韶明珠出去接旨,她俯下身的时候,恍若从内侍眼中看见些许怜悯。“朕仰承天命,俯察坤仪,为保社稷安宁,六宫祥和,特颁此旨:宝林韶氏,秉性柔嘉,久侍宫闱,然天象既显,宜暂离禁掖,以顺天道。着即日出宫,移居别苑,静心修省,待星象平宁,再议归期。”四下寂静。
过了许久,韶明珠猛然直起身,紧紧盯着内侍,开口声音都因情绪骤然波动而有些颤抖:…这是何意?天象何意!”内侍总管叹息一声,双手将圣旨递给她:“宝林,这圣旨是陛下的意思,可与奴婢们无关。陛下久病不愈,钦天监夜观星象……罢了,宝林起身,随奴姐们出宫吧。”
韶明珠瞳孔骤缩。
她站起身,没有接过那道圣旨。
内侍总管见她如此,眸光一冷,抬手欲对身后侍从们下令。说时迟那时快,韶明珠直视内侍总管开口,一字一句问:“陛下这道旨意,太子殿下可知?"“不知。”
韶明珠紧紧盯着内侍总管,只听他悠然道:“太子殿下出宫祈福,依着陛下的意思,此事暂且不用让殿下知道。宫里伺候的人有分寸,绝不会,泄露风尸□。
韶明珠一动不动。
星象.…….
韶明珠不信世上有这般巧的事,这摆明了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宝林,请吧。”
总管口气已经并不客气,大有若是韶明珠再不遵旨,他们便硬着来的意思。韶明珠定了定心,一颗心怦怦直跳时,忽微微扬起下巴,对总管道:“既然是出宫暂住,总许我收拾几件东西?”
内侍总管有些迟疑。
“陛下只是下旨让我出宫,又不是将我治罪,难道连几件衣物也不让带吗?″韶明珠厉声问。
其实,她此时就连手指都在发颤,显然有些怕。但若是露出害怕,只会连最后的机会都无存。
太子尚在宫外,这宫内还有谁能救她?
芮静等一干侍女被拦在殿内不许出来,韶明珠直直盯住内侍总管,内侍总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响退了半步,缓缓道:“那便请宝林快些吧。”说罢,又派了一众内侍跟着韶明珠进内殿。韶明珠心跳不住加快,她看见芮静脸上焦急神色,也并未声张什么。她吩咐芮静去给她收拾衣物,特意嘱咐了一句:.那件湖蓝色的衣裳,我一定要带上。”
芮静一愣。
随即她低下头,电光石火间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匆匆去了。屋内眼睛众多,韶明珠也并不能做什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到妆台前,从中抽出一根簪子一一那是姜钰送给她的。
韶明珠将簪子握在掌心。
慢慢地,一颗心也平复下来。
她忽然生出个念头:姜钰有她这样的妃妾,真是个麻烦事-一这一次,又要麻烦他了….
内侍总管不耐烦催促,芮静收拾好东西出来,她有些无措地看着韶明珠,轻唤了声:“宝林。”
韶明珠睁开眼,走出门去,平静对内侍总管道:“走吧。”
天色说变就变。
方才还只是乌云压顶,韶明珠上马车时,雨点便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砸在车顶上闷声作响。
韶明珠离了东宫,思绪纷乱,马车却越走越荒凉。许久,她终于开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