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跳出来,摔地上。嘭的一声,不锈钢防盗门关上。
走廊空荡狭长,放大了声响。
他的防水包孤零零躺在地板上。
方牧昭沉默走回去,隔着格栅看着任月。
她沉着脸,“下次你再来找我,我就搬家。”又是嘭的一声,里层铁门关上。
要是方牧昭在门外无赖枯坐半天,守着任月开门,她说不定会回心转意。他们之间最缺的是时间,每次见面匆匆忙忙,再见遥遥无期。他要是能腾出半天空闲,也不会被关在门外。方牧昭弯腰捡起他的防水包,拍拍底部,单肩挎上,第一次带它上来还是任月刚搬进来那天。
任月转身趴回床上,双脚踩过地板,支棱出被窝。她压着一边耳朵,依旧能听见方牧昭捡包离开的动静。
她极端疲惫,又无法安眠,眼眶慢慢泛热发红,泪珠一颗一颗无声滚进枕头。
方牧昭的离开似乎跟以往没区别,一天两天三天,一直没联系没出现。任月和他最久分开过近两个月,见不到他的日子,只有麻木,没有难熬。她照旧骑电单车上下班,车速比以往大胆,不说横冲直撞,起码能见缝插针骑过去。
六月的海城泡在雨季里,上下班时间经常下雨,任月偶尔淋湿,眯眼冒雨骑行,再也没碰见凭空出现的货拉拉。
倒是沿路几棵凤凰花又开了,下雨天任月时不时吃到它的小叶子。任月夜班补贴多了一点,还没到考中级检验师的年限,工资没有质的飞升,甚至因为一次性还了方牧昭的钱,临近赤贫。这一年,任月送走任开济,搬了一次家,谈了一段失败的初恋,没存下多少钱。
任月来到25岁的分水岭,学医更加清楚身体的变化,夜班更能感受精力的极限。
她听着同事姐姐和其他人聊备孕经验,只能笑着听几句,插不上话。偶尔她们说要任月介绍对象,才把她卷到话题中心。任月连连求饶,说宁愿夜班接大便标本,也不去相亲。她一语成谶,下一个夜班当真来了一个。
任月忙完手头的活,铺好床,准备躺一会,窗口铃声大作。她只能拉上口罩,走出休息室,遥遥看向窗口,来人一袭黑衫,双手打开撑着抬眼,姿态和轮廓似曾相识。
任月心跳不由加速,跟熬夜过度似的,胸口隐隐抽疼,下一秒就会晕厥。来人闻声低头,露出半张脸,五官跟记忆中一样立体深刻。他们早已习惯隔一段时间相见,时间冲淡分手的真实感,任月提分手那天似乎不存在,方牧略也没亲口同意分开。
任月脚步一滞,还是走过去,万一他只是普通病人?任月:“干什么?”
方牧昭:“手给我?”
任月听不明白,“什么?”
方牧昭伸手进窗口,“你的手。”
任月一头雾水,他们好像对调剧本,她才应该叫他伸手过来扎手指头。方牧昭:“你过来,隔着窗口还怕我吃了你么?”任月离台沿还有半米,防备的距离,早已暗示他们已经分手。她犹豫走近,“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你,行吗?”
方牧昭面无表情讲着色.情暴力的话,探手进窗口,捞过她的胳膊。任月对他保留肌肉记忆,没有反抗,给他拉起了手腕。她没戴手套,方牧昭另一只手从指尖往手腕撸了她一下,手腕多了一条梵克雅宝的绿五花手链。
她肌肤与白大褂浑然一色的白,将孔雀石的绿衬得越发深邃动人。任月怀疑过泥猛的一切,此刻莫名没有怀疑一个被她甩掉的前男友的真心。这是货真价实的梵克雅宝。
任月双眼瞪圆,瞳孔微颤,呆呆望着窗口外的男人。那副迎着光的双眼,多了一层微弱的反光。方牧昭摸了一下任月一边耳朵,如果没戴口罩,她觉得他会摸脸颊。他说:“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说罢,方牧昭松开手,直起腰转身往外走。夜间检验科比白天多了许多阴影区域,方牧昭一身不变的黑色,站在灯光下,却像融入阴影里。
“哎?“任月朝着窗口喊:“倪家劲!等等-一倪家劲!!”方牧昭头也不回走出检验科大厅,没有回应这个不属于他的名字,没听见窗口尽头那道不锈钢门打开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