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敬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自己黏糊糊的手掌,再看看案上那塌陷的面团,难得地显出一丝笨拙的无措。
他尝试着想把面团重新拢好,可那双翻云覆雨执掌乾坤的手,此刻却显得格外不听使唤。他越是用力想捏合裂口,粉团就越是粘手,不仅没救回原状,反而把自己手上、袖口上都弄得一塌糊涂,案板上也散落着被他揉搓下来的碎屑。“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维持威严,“此物…倒也颇有些韧性。”云禧看着他那沾满粉末的手指和袖口,再看看一片狼藉的案板,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嫌弃:“你快走快走,我的面都被您揉成什么样了?”被如此“嫌弃"的萧慎敬,非但没有半分不悦,看着云禧一边小声嘀咕着“好好的面团……“"一边手脚麻利地重新揉捏补救。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面粉和糯米粉的手,又抬头看看那个在灶台前忙碌的纤细背影,鼻尖萦绕着菊花粉的清香和灶火温热的烟火气。一种奇异而熨帖的暖流缓缓淌过心间,再坐九巅却已不再觉得孤寒。他喜欢看她这样生动鲜活的模样,带着点抱怨,却又充满活力。他突然喜欢上这方小小的、拥挤的、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后厨,喜欢她因为一点小事就对他流露出的、不加掩饰的真实情绪。哪怕是嫌弃。
他甚至没有去擦手上的面粉,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侧影,听着面团在案板上被揉捏拍打的细微声响。心底有个声音在无声地说着:若能一直如此这样,看着她,听着她,在这充满烟火气的一方天地里,哪怕被嫌弃着笨手笨脚,这日子……便很好。就在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云禧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即便……只是很微小的改变。
萧慎敬自信有足够多的时间等云禧再次看向他。只是,他没想到,变故竞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措手不及,一瞬被推进了万丈悬崖。素来沉稳如磐石的福顺,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步履踉跄,几乎是扑跪着冲进殿来。
手中捧着的加急奏折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颤抖得几乎捧不住。“陛……陛下!八百里加急……“福顺的声音像是被砂砾磨过,嘶哑得不成档子,像是从喉咙艰难挤出。
萧慎敬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福顺不敢再多言,几乎是爬行着将奏折高举过头顶,呈递到御案之下。当萧慎敬看清奏折上那一个个漆黑的墨字,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顷刻将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坐在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上的九五至尊,身姿依旧挺拔,只有那攥得骨节泛白的手指,泄露了此刻内心的惶恐。此时此刻,堂堂帝王竞变成了胆小鬼。他甚至不敢去想,当云禧得知这个消息……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刚有起色的、如履薄冰的关系,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撕扯成怎样无法弥合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