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9章
宋知念将手移开了他的膝盖,她没有继续触碰他的那些伤痛。“阿承,我没有害怕。”
宋知念用双手捧起他的双手,认真道:
“我只是,有些心疼。”
傅瑾承微微抬眼,望向她。
如她所说那样,她正在专注地看着他,眼中只有伤感与疼惜。傅瑾承像被这双眼眸所蛊惑一般,他的眼尾都有些颤抖,黑眸深处,再也不见曾经的温润的笑意。
她没有说害怕,却在说心疼。
“念念,你只是还没有看到罢了。”
傅瑾承勉强笑了笑,却没有再多说。
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在看到他在康复医院趴在地上复健的样子之后,也只给他留下了两个字。
一一恶心。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名义上他应该叫作父亲的男人。连亲生父亲都会如此,在那些衣服的布料遮掩之下,是松软的皮肉,苍白的肌肤。
他爬不上那些瑜伽球,他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喘着气,就连自己的下半身扭曲了都不知晓。
“等你看到了我的复健的样子,你也许只会觉得丑陋和嫌恶吧。”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的,但是傅瑾承的手却还是拉着宋知念的手指。他不想放开,这是她自己拉上来的,他不想放开他。她现在心疼,也只不过还没看到那些连着他身躯的皮肉,还没有看到他复健时候的狼狈,还没有看到他深夜在床上地痉挛,还没有看到他一次次去厕所用导尿管导尿的样子。
宋知念勾着傅瑾承的手指,目光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你只是生病了。”宋知念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话有多少无力、有多少苍白,她只能晃晃他的手,像是在提醒。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
她看到过网上截瘫患者的生活,也猜到了傅瑾承出事后的日子究竟是多么令她、令无数身体健全的人想象不到的痛苦。宋知念知道傅瑾承还没有把身体最痛苦的一面展露给她。但是她既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如同傅瑾承所说一样。
“我们约定一件事情好不好?”
宋知念思索了片刻,用小拇指重新将他的小拇指勾起。他小拇指的力气不大,甚至这么单根手指独立持起还能感受到一些微弱的抖动。
“我们约定,如果到那时候,我有惊讶,或者是惊疑的表情,你一定不要难受,因为那只是我第一次见到。”
她说的是以后的事情。
宋知念看着他,声音柔和:“我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表情。”她没怎么见过高位截瘫人的生活,更加没有见过他们的身体,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当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什么表情。或许是惊讶、或许是震惊、或许会悲伤。
“如果我的表情让你难受了,一定要和我说。“她又补充了一句。“那并非是我的本意。”
宋知念知道,那样的情绪,在傅瑾承看来,又或许是一把她自己都不会注意到的尖刺。
傅瑾承的嗓音有些沙哑:“念念,你有那样的情绪是正常的。”那些情绪真的是太正常了。
正常到他在第一次二便失禁被护工换上新纸尿裤的时候就已经见到过了,正常到那些名为探望是为试探的叔叔伯伯在进到病房闻到那些复杂的气味的时候,他就已经见到了。
“正常是正常,但是。”
宋知念的手指微微翘起:“你难道不会伤心吗?”傅瑾承紧抿双唇,没有说话。
除去那些家世、除去那些荣誉,他只是个普通人。“如果让你难受,那不是又要心疼了吗。“宋知念眉眼微微舒展,笑道。是会让她心疼吗?傅瑾承被她笑得一晃眼,他的小拇指也被她拉着晃了晃。“来啦,拉钩了。”
拇指和拇指相印,他的小拇指被她牵引着,留下了约定。傅瑾承松开宋知念的手,他的眼眸之中还带着痛苦,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声音低沉,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祈祷:“念念,那你能不能现在就多心疼我一些。”一双扭曲的双腿,一具连坐都坐不直的身子。他祈祷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依旧喜欢他,他哀求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多多怜惜他。
“我都已经快要忘记,我自己以前的模样了。”就连傅瑾承都已经快要遗忘,他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是宋知念还记得。
她至今都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开学典礼总是沉闷而又繁杂的,九月时候杭城的高温混杂着领导们枯燥无趣的稿件,只让人单纯感到心中生烦。
林芸正在她身后盯着她小声讨论晚上要吃什么,但就是在那么一个分心的时候,宋知念听到了他的声音。
燥热的夏末,他的声音清冽,如甘泉过心,透过操场的大话筒,传遍了操场的每一处。
“他是谁?”
宋知念转头问身后还在研究吃什么的林芸。林芸比宋知念听得还少,她自然也不知道,她抓了抓脑袋,注意力临时从午饭转移到了演讲者。
“这个。”
林芸从新生尖叫的聊天群里找到了答案,她把手机递给宋知念:“傅什么的,你自己看。”
宋知念接过手机,里面激烈讨论的新生已经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