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仙盟如今纵有再多不清白,可下面弟子何辜,他们平日里却绝无接触到那些蝇营狗苟,腌膳糟污的机会,不过奉命行事,如今却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正魔战起。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随着战事吃紧,刘巧娥亲临战争,久未归宫。东华境内,倒一直流传她战场上的恣睢残忍,虐杀敌军的暴行。慕道瑛其实也做好了或可收到熟人死讯的心理准备。他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在仙盟任事,刀剑无眼,避无可避。他目下虽想得开,但真到了那么一天,慕道瑛却发觉自己想得还是太简单。见到好友遗物的那一日,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刘巧娥仍未露面,他仍在遵从竹青的医嘱,日日喝药调理剜骨之后的亏空。竹青每日都会陪他在花园里走上一段路。
他说,病人更要多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这一日,他正照例从竹青口中探知外界变化,却突然听到一阵喧闹。一阵急促脚步,几个魔人青天白日里喝醉了酒,高声谈笑着走过来,将园子里的牡丹、芍药等花花草草,踩碎了一地。竹青知道慕道长不喜欢这些魔人。
慕道瑛眉头顿时浅浅皱起来,转身正要避开,才走出几步,却突然回过身,面色大变,如遭雷击般盯向了其中一个魔人的腰间。只见那魔人束一条金腰带,腰间叮铃呕哪挂满了小剑,匕首,玉佩等物什,这些物件风格各不相同,明显来自于不同的前主人。慕道瑛呼吸仿佛一下子都结了冰,周身血液都冻住了。他抬起眼盯紧那魔人,一字一顿问。
“你这小剑是打哪儿来的?”
他见过这小剑,不过寸长,通体银色,错金云纹,唯独玉质的剑柄刻一朵小小的梅花。
是他昔日一个仙盟好友的爱物。乃他入道前一个爱人相赠,他那爱人后来早死。朋友对这小剑珍惜之际,等闲不给人碰。只喝醉了酒后,才恋恋不舍摸着小剑给众人瞧那么几眼。“你是谁?“那魔人半眯醉眼,懒懒打量他。慕道瑛没回话。
他却突然了悟,捧起那小剑,道,“哦?你说这个?”“这是我从一个仙盟弟子手里得来的。"他轻蔑笑。“那人被我剁成了几大块,临死前手里还握着这短剑不肯松手呢。亏老子费了老大劲才掰下来。”
这魔人待盟友倒也大方,甚至解下短剑递了过来,体贴问:“你可要看?阳光下,剑刃倒映出银白色的雪光。
慕道瑛的目光闪了闪,被剑光刺痛,几乎逼出眼泪。一时之间,耳畔如有千魔啸叫。
地面残枝败花,照进眼底,明晃晃如人之头颅残肢,分明日头当空,为何青天白日之下,仍尸横遍野,有恶鬼明目张胆行走在这清白人间,朗朗乾坤之下?
他心魔丛生,手掌不禁攥紧成拳,一道极其淡薄的剑气不自觉绕身而走。“道长!"竹青忽叫他。
慕道瑛这才猛然回神,从幽冥鬼狱中回到人间。竹青冲他猛摇头,眼里有哀求。
…不要在这里。
慕道瑛霎时无言。
眼下这四五个魔人,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可他如今才剜骨不久。他固然可以趁一时之快,置生死于度外。
但竹青何辜,修为平平的医师,若届时真打起来,他恐怕护不住他,反连累他一条性命。
他眼球干涩,几乎流出血来,强忍住忿郁仇苦,阖眼摇摇头。嗓音极为沉郁,喑哑带血:“不必。”
那魔人不明所以瞧瞧他,摇摇头,“随你,拉倒。”自顾自醉得东倒西歪找同伴去了。
竹青知他心中难受,搀了他回侧殿休憩。
慕道瑛强压内心憾恨苦楚,心不免又冷了一重。却非是责怪刘巧娥她残忍狠毒,妄兴杀孽。正魔之间必有一战,两军相交,其间伤亡在所难免。古往今来,对阵双方为了打击对方的士气,恐吓,威胁,乃至生吞敌方血肉,手段尽出,在历史上也是屡见不鲜。
他所心灰意冷者,乃是之前他或许还存着点探究,说服她的心思,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不过是令他抛却了昔日那点软弱的天真,看得更加清楚、明白。风云变幻,沧海横流。
大势之下,他跟刘巧娥已非同路人。
分道扬镳,不过早晚而已。
这日,合欢宫中又送来一批战俘。
这是第二批。
慕道瑛想起那些被砍头的仙盟弟子的遭遇,又惦念好友安危,赶在行刑之前提前过去瞧个究竞。
那负责押解的小统领起先不让。
竹青呵斥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可知晓眼前这大人是谁?”那小统领迟疑地望着眼前这眉清目静,雅致如月,行动如柳的男人,脸上也无奈,他当然也认得慕道瑛,知晓他如今风光。慕道瑛又抿了抿唇,故意作出一番骄横姿态,言语间多加威胁,那小统领迟疑一会儿,竞当真被他吓退。
慕道瑛倒也真没打算跟这小统领过不去,他肯放行,他便柔和了语调,温絮说,“有劳道友通融,老母那里,我自会去禀报,若老母怪罪,罪责一律由我来担,绝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那小统领苦笑说:“男君晓得咱们当差的艰辛就好!”慕道瑛带着竹青刚走近。
没曾想,俘虏之中却有个灰头土脸的身影叫起来:“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