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改色道:“我猜的呀,以前家里出大事也都是请老舅出马帮忙的。老舅总是无私帮助我们家。老舅,我三舅怎么样了?” 老舅眼神越发和蔼,摸摸陈于飞的头,说:“好孩子。你三舅他不太好。你要不要上前去安慰安慰他?” 陈于飞心想,老舅大概不知道自己跟三舅的恩怨,知道的话绝对会明白这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建议。 她摇摇头,说:“人太多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就不挤在那里添堵了。我给他写个纸条吧,等他平静下来看到了也许会舒服点。” 老舅赞许地点头,说:“不错,能根据形势找准自我定位,很不错。” 陈于飞没有很懂老舅说的什么意思,反正都是夸奖,就屁颠颠地跑去写纸条了。 对于三舅眼下的处境,陈于飞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方面有种苍天饶过谁的快感,一方面又于心不忍——虽说跟三舅一直这么争吵着过来的,对本人实在是讨厌到生理性想吐,但他毕竟是这么多年一起生活的亲人,而且还是外婆的心头肉、外公的亲儿子。这种既暗爽又难过的情绪搞得陈于飞心乱如麻,竟一时不知如何下笔。 她试着共情三舅的处境,试着想象三舅所要的结果,渐渐有了想法,提笔写道:“亲爱的三舅,伤害你的人终将付出代价,你所想要的终将会实现。” 这样隐晦的文字,既看不出她知道内情,又显得真诚有力。 她左右端详了会儿字条,自觉写得甚好,便撕下来回到了三楼。 老舅刚打完电话,陈于飞把字条递给他,说:“老舅,您先看看,我这样写行不行?” 老舅接过纸条,看完说道:“内容写得不错。但是你这个字啊,得多练。” 陈于飞嬉皮笑脸地接回纸条:“好的老舅,我一定注意。那我拿去我三舅床头啦。” 老舅点头。 陈于飞挤进人群,挤到了陈岳身边。陈岳拉住她,说道:“你个小孩子往里挤什么挤,不要来添乱。” 陈于飞说:“爸,我就是写张纸条给三舅,想安慰安慰他。” 陈岳接过纸条,看完就捏成一团,塞回陈于飞手里,说:“这都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快快走开,你什么都不懂,能安慰什么?” 陈岳是压低嗓子呵斥的,但还是惊动了周围的人,几个人回头看过来,其中一个是孟莹,她说:“陈于飞,听你爸的,快去写作业,别在这捣乱。” 陈于飞心想你看都没看我写了啥,怎么就觉得我捣乱了?不过她不想跟父母在这种场合下起争执,悻悻地退出人群,回到五楼写作业。 那天晚上,老舅联系了省城里的医院,包了辆车,连夜把三舅送走。一起去的还有外婆和陈岳。 本来二舅是想去的,但是外婆说他现在只是临时工,请假容易给领导留下坏印象,愣是不让他去,说要让外公一起去。 外公还没发表意见,陈岳就提出说自己愿意代替外公去,说他家陈于飞在外祖家借住那么久,这种时候自己应该来出点力,还说自己经常走南闯北,处理事情也比较老练。 一番话把周围的人说得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做女婿的真是厚道。 外婆同意了,孟莹当场回家给他收拾好行李,还准备了一千块钱路费。 三舅从此在省城治了三年。外婆也陪了他三年,她向工厂里申请内退,把家都丢给外公,一心一意陪三舅在省城治疗。 陈岳连续陪他们待了一个半月,后来又去过几次,每次都去陪着待个两三天。 外婆也回来过几次,每次回来都没口子的夸陈岳好,说他对三舅是如何如何悉心照顾。听外婆说,老舅被陈岳所感动,决定给他介绍纺织协会的同学,如果顺利的话,陈岳以后就会有一项固定营生——开纺织厂。 陈于飞直觉不对劲,找了一个周末吃完晚饭,骑自行车回到孟莹和陈岳住的家里。 她到的时候,二人还没吃饭,陈岳正在打电话,孟莹在阳台上支着口电煮锅,正蹲在地上炒菜。旁边的电饭煲冒着泡叮铃铃响着——在煮粥。 这套房子因为原有格局不带厨房,夫妇二人也没舍得攒钱弄个厨房,孟莹一直都是这么在阳台上用电锅蹲着炒菜的。 等菜上桌,陈于飞看到一盘西红柿炒蛋、一包榨菜,两大碗白粥。 “你们就吃这些?”陈于飞问。她觉得太单薄了,这怎么吃得饱? “天天大鱼大肉的,吃清淡的好,放松一下肠胃。”陈岳捧起碗,大口呲溜起来。 “煮这些比较快。”孟莹夹起一筷子榨菜,道:“再说,如果再不从吃的上面简省,哪里来钱这么花?” 陈岳翻起眼皮盯着孟莹,道:“这次是你自己的亲舅舅给我介绍的生意,保准能成的,那投资些钱不是应该的吗?你难不成还能让你亲舅给我们掏钱啊?” 陈于飞听这话头,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又要开始了。 “那投资不能只投个小一点的吗?哪里来的钱去办个厂子啊?”孟莹放下筷子。 “不办厂子规模上不来,什么时候能赚钱?”陈岳放下碗。 “我也是在工厂干了这么多年的,这些事情好歹还是懂一点的。你都没有先验证流水线可行性和产品市场反馈,怎么敢一上来就要做规模?”孟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