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准辑每天都在接受采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在想,为什么她没有对媒体公开,他们已经分开了。
他们已经分开了,但李准辑不承认,嘴上不承认。所以他还在持续不断的接受媒体采访,不管姜南柯在柏林发生了什么,都有媒体来采访他,他每次的回答都很一致,无非是不停的改变语句去表达,姜南柯在他心目中就是柏林影后。
李准辑在等,等他心目中的神女对媒体公开,他们已经分开了。
远在柏林的姜南柯注意力并不在恋情上,她不确定双方算不算分手了,她的短信发过去后,李准辑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电话、短信,什么都没有。这到底是分手还是冷战,姜南柯也不知道。至于媒体怎么报道,她也没心思管,出现在她面前的媒体没有人询问李准辑,大家聊的都是电影。
名为《向日葵》的电影在今天首映,放映厅里坐的满满当当,还有不少媒体就坐在过道的台阶上,之前姜南柯四处去给别的电影捧场,如今大家都来给她捧场。
这部电影从海报就很特别,是一株盛开的向日葵,层层叠叠的鲜黄色花瓣中蜷缩着一位被嫩黄色柔光笼罩的少女,女孩的长发仿若花瓣和花蕊的交界,黑色的发丝把她禁锢在花蕊内,仿若无形的囚笼又仿若母亲的子宫,把那个女孩庇护、囚禁在圣光笼罩的花束中。
海报并非照片的形式而是油画,花瓣的笔触很细腻像真花的花瓣,花蕊内的少女笔触却是粗粝的,像个假人。整个海报有些别扭,又很融洽。光是海报上这幅画,就已经很吸引人了。
上映的成片跟当初姜南柯看到的剧本又不太一样了,朴赞郁在剪辑的过程中,被他的‘维纳斯’蛊惑,最后的成片,在故事主线没有改变的基础上,对于女主角的塑造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按照剧本最初的故事,女主角在历经磨难化身复仇女神,毁了一切之后,也杀死了自己,自焚而亡。而电影成片里播出的结局是,女主角站在一扇门前,面朝敞开的华丽双开门,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右脚踏出一步的同时,左手的打火机点燃丢向后方。
电影的镜头追逐着呈抛物线向一袭红裙的火焰女郎身后抛出去的打火机,运动的镜头逐渐从全景拉倒近景,推进到闪烁的火苗上,在火苗点燃印着向日葵地毯的刹那,穿透火苗也穿透向日葵的花蕊,回到一切女主角人生改变的关键节点。
镜头自水面破出,那是富二代在洗澡的地砖上的流水,镜头顺着地砖往上攀爬,穿透到同样下着雨的窗外,又穿透雨幕冲入另一扇窗户。
这扇窗户里躺着一位遍体鳞伤的姑娘,镜头用一种窥探的视角,自粉白的脚趾往上,脚腕处就有了青紫的痕迹,画面里的光线也变的阴郁。浴室的哗啦啦的水声和窗外的雨声糅杂在一起,水声绵密细不透风,镜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镜头仿若一双手,亦或者是男人的唇舌,抚摸、舔舐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姑娘,旁观这个画面的观众在此时成为一场暴行的参与者,他们不再是观众,他们变成了当事人,肆意的释放藏在西装革履的俗世面具背后的破坏欲。
镜头舔舐到了姑娘残留着指印的下巴,被□□的殷红的红唇,黏腻的往上爬,爬到了那双眼睛的正上方。
那双足以吞噬一切黑暗的眼睛,双眸里的瞳仁化身黑洞,能吸纳一切光明。
徐徐上行的镜头定格在那双黑色瞳仁的霎时间,画面被抽帧,刻意的停顿,雨声、水声同时停下,就连放映厅里的观众好似都随着镜头的瞬息停顿屏住了呼吸。所有观众都被镜头带着走进了那双眼睛里,整个放映厅落针可闻,在静谧之中,超高速的镜头又穿过了那双黑色瞳仁所创造的黑洞,突然来到一片白光之中。
大荧幕上的白光爆的都要能闪瞎人眼,就在观众忍不住眯起眼躲避之时,光幕里隐隐绰绰的又出现了一个女孩。她蜷缩着躲在母亲的子宫里,躲在白光所创造的天堂里甜美的睡着,浑身粉粉嫩嫩,仿若初生的婴儿。
婴儿被镜头和镜头外的观众惊扰到香甜的梦境,懵懂的扭头睁开眼。同样的一双眼眸,这双眼睛里藏着大海上朝阳初升的绚烂美好。
这双眼眸是笑着的,笑着看向镜头,看向观众,打破了第四堵墙,让观看的人也不自觉唇角扬起一抹笑。
这是艺术家心目中的维纳斯,是导演想呈现给世界的一件艺术品。
不管再看多少次,朴赞郁都会对自己的女主角说,“我不想拥有这双眼睛的你死于黑暗,哪怕是玉石俱焚。我想你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想你向阳而生,向死而生。你应该活在炙热的阳光里,肆意的仿佛我老婆怀孕时,我曾经期待,我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女儿,永远灿若朝阳。”
姜南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唯一的想法是,朴赞郁真牛逼啊.....哥们是真厉害,首屈一指的大艺术家!第二次看的观后感是,电影果然是导演的艺术,那是导演所塑造的世界,演员确实是导演塑造世界的工具之一。
可她现在再看这部电影,再看电影里的那个姑娘,脑内突兀的冒出了音符,音符组成谱,谱成了曲,曲调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出现在脑海,让她不自觉垂下眼睑,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