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昭群为他抛弃一切,抛却荣华富贵,说是心中全然没有感动是骗人的。
他本是打了退堂鼓的,他是想求个人把自己救出那泥潭里,却也从没想过如今的情况。
可想想黎昭群的身份,他又忍了忍。
“我早与你说,咱们两个得节俭些。你就是改不了你大手大脚的习惯,你可别忘了,咱们如今已经没了退路,要是把带来的钱都花光了,今后我们两个莫不是到街上去喝西北风?”
“倒也不至于……”黎昭群讷讷。
“你且把钱袋拿来,我且瞧瞧。”红枫道。
他当时走得急,忘记能把在楼子里攒的钱也一道儿带走,如今就只能靠着黎昭群从家中带着那点子积蓄了。
黎昭群听话地拿来。
红枫打开一开,瞧见里头剩下的碎银子,不由发笑:“还有二十两,咳咳……”
“红枫,你,你别气!我明儿个就去找找工作,我识文断字,还会点书画,总,总是能找到事儿干的。”黎昭群搂着他,给他拍背顺气。
红枫经了一场大火,如今嗓子都给熏坏了,再也不能唱曲儿了,更不用说他身上落下的几道伤。
就算用了上好的药,也回不去从前了。
他这心里是又气又悔又怨。
“……我们租的这院落每个月要五两银子,还有两个人的吃喝,每个月就算是紧着点,也要二两银子的花用。马上这天就凉了,咱们出门太过着急,都没带什么衣裳,好歹得添两件冬衣……”
红枫算账道:“照我看,我们不如退了这处的房子,去隔壁巷子租一间小屋子。这房子太大,有些浪费了。”
黎昭群住也要讲究,这院落有三间正屋,还有个大院落,但同样价格也不菲。
闻言,黎昭群不答应,“不行。这院落比从前我住的院子都小了好几圈,要是还小,咱们还如何住。”
“再说了,你养伤需要安静,要是吵吵嚷嚷的,还如何好生修养……”
“我好得差不多了。”红枫的烧伤的确是好了许多,只是他体质弱,一路奔波,刚到了地方,又是风邪入体病倒了。
“那也不行……”黎昭群视线游移,“总不好叫外人知晓的嘛……”
红枫一愣,终于是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他抬眼望过去,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是嫌弃我了?”
“我没有!”黎昭群急忙摆手,“我就是……我就是……”
他的感情自然是没有变。
但直到出来后,大家见了他和红枫在一块,总是以为他们是兄弟,便是说不是亲兄弟,还以为是结拜义兄。
上回送他们的车夫,得知了两人关系匪浅,那时看红枫的眼神就怪怪的。
他不想让红枫再陷入那样的情况下了,故而,他也不想去那种跟人关系紧密的小院落,免得被人知晓了,届时又对红枫指指点点的。
“我就是想咱两个人住比较清净,对,比较清净。”
红枫静静望着他,手指攥紧了手里的荷包,抿唇望了他许久,才低下了头,慢慢道:“后面我来管家。”
“好好好,我明儿个就出去找工作,肯定能找到的,到时候我赚了工钱,就全部上交给你,你想要买啥就去买啥。”黎昭群喜滋滋道。
“我也去找。”红枫道。
“不用。你这风寒还没好透呢!还是得在家好生养着,再说,我是个男人,赚钱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你啊,就在家等我就好。”黎昭群说道。
闻言,红枫咬唇不语,转身回屋。
他是男人?
难道自己就不是吗?
他先前莫非不是自己养活自己的么?
红枫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却又觉得没必要。
翌日,黎昭群吃了早饭,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找工作了。
他本来是想去当个教书先生的,又能有束脩还能有工钱,冬日里有炭敬,夏日里有冰敬,很是轻松。
但他既没功名在身,没有人谁愿意要个白身去教书。
就算是秀才也得教出几个名堂来,才有人肯来学啊!
然后,他又想去做掌柜和账房,这类他总是接触过的,他名下还有几个庄子呢!
但他忘了,他名下的庄子都是正经有管事的,每年交上来的账本,都是他娘看得居多,他就是随意翻一翻,偶尔都忘记这一茬儿。
也就是去踏青时才想起有几个庄子。
所以,也没人肯雇佣他。
就算他出身富贵,正经理阳公府的小少爷,但说出去也没人肯信的。
甚至,因着他的样貌太过英挺,连跑堂都不肯要他。
黎昭群很是挫败。
他吃了个馒头,想起自己还会鉴赏字画,又去书铺里试试,但依旧毫无所获。
不过,那书铺老板看他一表人才,勉强给了个机会。
“你会簪花小楷么?会写书么?会画画么?”
黎昭群愣了愣,“什么?”
“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活计,却也不要没有经验的人。但我看你风度不凡,像是落难之人,所以我也愿意给你个机会。”
“我这抄书,抄写一本是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