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口上,林止陌在望远镜里看着傩咄离去的方向,表情有点复杂。
宁王也在看,待到看见大武军竟然停止追击时,急得拍着大腿叫道:“哎呀呀!追啊,胡人都是强弩之末了,赶上去收拾干净啊!”
徐大春站在旁边忍不住插嘴道:“王爷放心,咱陛下早就安排下了伏兵,他们逃不了。”
宁王放下望远镜愕然问林止陌:“所以皇侄你不但猜到傩咄会来古北口,还猜到他会往那边逃?”
林止陌颔首:“然也。”
然你妹!又装逼!
宁王腹诽一句,又问:“那往右边呢?”
林止陌道:“哦,那里没有伏兵。”
他对这事还是挺有信心的,傩咄心眼太多,和曹操相似,可称之为“咄性多疑”。
这里没有华容道,但是林止陌觉得以傩咄的脾性大概率是会选左边山路的。
事实证明他猜对了,他就是个聪明机智的伟大皇帝。
当然,傩咄要是思维反人类的非要走右边也行。
他确实没设伏兵,但乌孙部那个楼木营旧址里他埋了几千枚地雷,也能听个响。
“嘶!”
宁王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服了。
徐大春望着远方感慨道:“傩咄此败不冤,谁让他好好的平原路不走,非要钻山里去呢?”
林止陌也唏嘘道:“山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逃命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宁王忍了忍问道:“那边出谷就是草原,这回不能让他跑了吧?”
“跑不了。”林止陌笑眯眯道,“准备充足,我师父是最后一关。”
宁王:“瑾妃竟然来了?哦,那就应当万无一失了。”
林止陌:“嗯,他都成我师父的心魔了,是断不能让他跑了的。”
宁王好奇:“心魔?这又是个什么玄乎玩意?”
“意思就是很深很深的执念,不完成的话到死都不闭眼那种。”
林止陌好心举了个栗子,“就比如,对傩咄来说是入主中原,对大春来说是他的俸禄,对皇叔你来说是顾大夫的海马酒。”
徐大春默默两行泪,宁王则表示不服。
他现在天天锻炼,老而弥坚,很久没去找顾大夫了。
林止陌忽然收起望远镜,往城关下走去。
“朕该和师父汇合了,顺便也去见见咱们的老对手傩咄。”
北风从烽火谷口灌入,带起呜呜的低吟声,天地间一片肃杀之象。
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目之所及处尽是荒凉,谷口边的山坡上只有几株枯树残存着,枝丫如鬼爪,狰狞得像是在索命。
傩咄勒住了战马看向前方那个挡住他去路的女子。
他认识这个女人。
戚白荟,天下第一高手,大武皇帝姬景文的瑾妃,同时也是他师父。
如果是以前,傩咄绝不会把她当回事。
高手?在庞大的军队面前,任何高手都只是个笑话。
那些话本子里所谓的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故事,都只是胡编乱造的。
可是现在,他的心沉了下来。
前方那个女人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冰雪雕成的塑像,那张惊艳绝伦的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傩咄在看戚白荟,戚白荟也在看着他。
两天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林止陌来信告诉她傩咄会从这里走,她就等在了这里。
现在终于等到了。
多少年了?
戚白荟记得那也是一个寒风凛冽的阴沉天气,阿娘将她藏入一个土坑,目光温柔而又满是不舍。
“小花儿乖,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然后她被很多野草盖住了,很安全,也很温暖。
只是当野草再次被掀开后,她看到了阿爹阿娘和族人们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从那天起,她失去了记忆,但是好在许多年之后,记忆重新恢复了,这份血海深仇没有遗失。
傩咄左手持缰绳,右手已经按上了腰间刀柄,对面的女人身形单薄,可偏偏隐约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直视的气势。
这一刻,他心中的不屑全都消散不见,反而感觉一股无穷压力袭来。
傩咄定了定神,沉声道:“听说你乃是天下第一高手?说吧,今日在此所图为何?若能就此退开,有何条件只管说来。”
戚白荟面无表情:“我是来报仇的,不是与你废话的。”
傩咄眼睛微眯,冷笑道:“既如此,便没什么好说的了,第一高手?呵!那又如何?想以一己之力挡我麾下铁骑,还是不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
“上!”
胡人残兵早已按捺不住,生怕身后大武军追来,顿时有数十名骑兵同时催动战马,挥舞着长刀冲向戚白荟。
箭雨随之而来,为他们掠阵。
戚白荟依然站在原地,伸手抚向腰间,接着一圈青色光影舞起,软剑已出鞘。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