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他,匆匆赶来,悄声告诉他居云岫是应周四姑娘之邀出来的,碰着赵霁纯属偶然。他点头,相信湖心亭里的那一幕有蹊跷,告诉自己莫恼,莫恼,大大方方地上前接人回家便是。
可惜走上前后,他还是没忍住,一拳把伸手去碰居云岫的赵霁揍了。
揍人的代价是他在王府思过堂里跪了一下午,然后在居云岫的恩威并施下,背上荆条,独自前往赵府谢罪。
从赵府出来时,天幕残阳已褪,灰黑的夜色吞没长街,他一背的血,一声不吭地走过熙攘街头。
这是战长林跟赵霁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他丢了脸,挨了打,认了错,流了血。可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赵霁跟前,一字一顿地给他放了话:“日后莫再肖想她,我会娶她。”
当天夜里,蝉声大噪,战长林趴在床榻上,玩着手里的平安符,房门“砰”一声被人推开,居云岫疾步走进来,眼神焦虑又愠恼。
战长林扭头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拨弄手里的平安符。
居云岫胸脯起伏着,看向他后背渗血的布条,又看向他淤青未消的侧脸,向来沉静的脸绷得发白。
“谁打的?”居云岫走上来,声音隐忍。
战长林腹诽一声“马后炮”,漫声回:“我自己打的。”
居云岫眉间深颦。
赵家再恼,赵霁再气,也不可能当真对战长林下狠手,要求和,战长林登门后诚心致歉便是,何至于弄成这一副伤痕累累的模样?
果然,他就是故意的。
居云岫难压气恼:“谁让你去挨打的?!”
或许是被呵斥的缘故,战长林眉头微敛,仍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不知道,大概是某个狠心的人吧。”
居云岫一震,眼圈发湿。
二人半晌不语,屋外蝉声吱吱不休,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磨在心口,居云岫目光凝着虚空,深吸一气后,踅身离开。
战长林的心一瞬间空荡荡,凉风四蹿。
今日上赵府请罪,确实没有挨打的必要,坚持挨这一身伤,一半是负气,一半是试探。
气居云岫在思过堂里没有偏袒自己,试探她是否会因为自己受伤而伤心难过。
看来,一切都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时辰已快亥时,窗外黑压压一片,战长林闷头看回手里的平安符,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刺耳的声音:
——赵公子,那可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
——原来郡主一直在等着赵家。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趁早收手吧。
战长林胸口窒痛,攥着平安符的手指节发白,便在这时,房门“咯吱”一声,又被人推开。
战长林循声侧头。
居云岫关上屋门,提着一个梨花木镂花药箱走进来,神色仍旧冷冷的。放下药箱后,她从里面取来一个淡绿色的瓷瓶。
瓷瓶上写着“龙骨”——王府里最珍贵的伤药。
战长林撇开头,眼圈一潮。
“把布条拆了。”
居云岫低声,声音跟刚才比,有些闷。
战长林没多想,压下胸口的酸涩,坐起来,拆掉先前胡乱缠上去的布条。
一条条浸着血的棉布散开,居云岫看着战长林伤痕累累的后背,眼眶又开始洇泪。
“我自己来。”
战长林不想吓着她,伸手拿瓷瓶,居云岫没给,坐上床后,要给他擦药。
战长林执意抢药,凑近后,看到她微肿的眼睛,心头一震。
“你哭了?”
烛火里,居云岫眼圈透红,泪痕残留于眼尾,战长林一错不错地盯着,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疾撞。
居云岫垂着眼:“擦不擦,不擦我走了。”
战长林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蓦然间竟道不明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他原本以为她走了,不理他,不要他了,原来她跟他一样,都躲在背地里挨着伤。
蓄积胸口的失望迅速变成悔恨愧怍,战长林喉结滚动:“擦,是你要我去道歉的,你当然要帮我擦。”
居云岫心想:要你去道歉,可没要你去找打。可是这一次没有反诘出声,拨开他的手,等他趴下后,开始给他擦抹伤口。
龙骨是凝露质地的膏药,涂擦上来沁凉温和,不疼,不辣,因是居云岫柔嫩的指尖来擦,故而体验更熨帖温柔。
战长林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想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居云岫面前伤这样重,不由道:“荆条抽出来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半点不疼。”
想了想,又补充:“有这一身伤在,足够堵住赵家人的嘴了。”
居云岫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思,看着指腹底下血淋淋的伤痕:“你若冷静一些,又何必用这种方式去堵人家的嘴?”
战长林不以为然:“我气量小,见得不人调戏我娘子,没剥他的皮算很冷静了。”
居云岫指尖微颤:“谁是你娘子?”
战长林沉声:“在我心里,你就是。”
居云岫蜷着手,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训斥一声“臭不要脸”,可这一刻,心里竟密麻麻地痒着,像是被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