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短短片刻,他们的皮肤便被风吹雨打成了青紫之色,而巨大的铁链也压得他们根本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身子,脚步沉重地踩在湿滑的泥土之上,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周围的一切都显得如此沉寂,谢不为仿佛听到了纤夫们吃力的喘息声、滞缓的脚步声,以及,痛苦的挣扎之声。
他仅仅是站在甲板之上,站在青伞之下,站在萧照临身边,都觉雨水冰冷刺骨,便更难以想象,这几百纤夫都是在忍受什么样的苦痛。
萧照临见谢不为面色霎时有些苍白,便不顾众人在场,忙将谢不为抱入了怀中。
而此举,也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不过,他们只当谢不为是出身寒门,没见过世面,才有如此反应,便皆哈哈一笑。
那张斌忽然道:“言公子是在害怕吗?”
谢不为在感到从萧照临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之后,才略定了心
神。
再闻张斌之问,便佯装有些不好意思,“让各位公子见笑了,这样的场景我从未见过,便有些失了态。”
顾庄忙接过了话,言语十分随意,挥了挥手道:“这有什么好失态的,以后多见见就是了。”
谢不为垂在身侧的手猝然攥紧,但他面上仍是衔着一抹笑,又佯装无知不解,歪了歪头道:
“那他们是感觉不到冷吗?”
顾庄又是笑出了声,“他们自然能感觉到冷。”
张斌却体会到了谢不为的意思,手肘碰了碰顾庄,“言公子是在心疼这些贱民呢。”
顾庄恍然,却也没有任何表示,只轻蔑道:
“不过贱民而已,能为我们拉船已是他们的荣幸,又何必去管他们冷不冷。”
谢不为面上的笑僵住了,倒是难得有些接不了话。
但那张斌却又突然道:“若想让他们不冷,也不是没有办法。”
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汇聚到了张斌身上。
朱丘有些似笑非笑,“张二你......”
他又瞥了谢不为一眼,便隐去了后半句话,只再道,“愿闻其详。”
张斌招了招手,便有奴仆躬身上前,“我也不与你们卖关子,去把船舱里的酒都拿来。”
再嬉笑一句,“喝了酒自然就不冷了。”
朱丘挑了挑眉,“你是要将这些好酒都分给那些贱民?”
张斌摆了摆手,“诶,且不说这些贱民配不配喝我这酒,只说这么多人,我带来的酒,可不够他们分啊。”
他再走到了船壁边,指了指河中的水,又是一笑,“将这些酒都倒进去,让他们喝这河水不就够了?”
顾庄嗤笑道:“千金之酒,你也舍得?”
张斌回身看他,也是得意之状,“不过千金而已,有何舍不得的。”
说话间,奴仆便已搬来了几十坛酒罐,再遵张斌的吩咐,齐齐倒入了河水之中。
起初,那些纤夫只呆愣住了,并不敢有任何反应。
但随着奴仆朝他们扬声一呵,那些纤夫便争先恐后地奔至了河中,鞠水而饮。
这般情状,倒惹得顾、朱、张三人皆捧腹大笑。
酒入河水,其实早就没了酒味,但那些纤夫并不敢停止这一滑稽的行为。
不过片刻,便有人倒在了河水之中。
“瞧,那里有人喝醉了。”张斌笑道。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奴仆也不得不跟着笑了起来。
但谢不为知道,此时的河水会有多么刺骨。
只碰一碰,便已令常人难以忍受,更别说淌入河中,再去喝河水,那纤夫乃是活生生被冻晕了过去。
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与萧照临走到了船壁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往下一望——
来时清澈的河水,已变得与头顶灰沉沉的天一样,浑浊不堪。!
不过,谢不为也知道,这种品相的牡丹,仅有重金却是不够的,还得有养花技术极为高超的花匠精心培植。
他遂抬眼向奴仆之后望去,果然瞧见了一个衣着打扮与世家奴仆不同的中年男子。
其人衣衫还算整洁,但却是一眼可见的破旧单薄。
而局促地放在身前的那一双手上,满是洗不净的尘土,还有不少伤疤,便显得狼狈,亦与此处格格不入,让人无法将这艳丽的牡丹花与这等微末之人联系起来。
可谢不为却能确定,此人定是培植牡丹花的花匠。
却又不免有不解之处,如顾庄所说,培植这些牡丹耗费了万金,但怎么这花匠,看起来倒和路边的贫苦之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一转念,也立即明白了,在这些世家公子眼中,牡丹花自然值得万金,但这花匠,能给他一家老小吃喝已是不错,哪里还会管他们穿得如何又过得如何。
谢不为心下莫名漫出了几分寒意,再回眼去看那牡丹花,只觉那红到扎眼的花瓣,便似血染就。
顾、朱、张三人互相吹捧了许久,才终于想起了一旁的谢不为与萧照临。
顾庄见谢不为一直凝视牡丹,眸中便划过了一抹精光,遂殷切
地问道:
“谢公子可是喜欢得紧?那这盆牡丹就送给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