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清身侧,女人身若残影,翩若惊鸿般追上想要逃跑的魔气。
饮尽心尖血的炽霜剑,与道心稳固、宽宥博爱的长梵道尊,人剑合一,一剑破邪。
一时之间,魔气尽消,压在仙门弟子身上的压力散去。
众人如劫后余生般仰望半空中仙姿玉貌、威不可测的女人,心中景仰之情满溢。
殷九弱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在为消除魔气而欢呼,盘龙柱见她已经失去效用,钩刺收回,任由她软倒在血地里。
原来灵乳羹真能护住心脉,让她血都快流干了,还能活着。
沈沧离急匆匆地御剑飞向扶清,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似乎二人好事将近。
风起站在一旁,低声对殷九弱说了句抱歉,转而跑去抱起冲忧,渐渐走远。
原来不止她和扶清的情.爱是假,就连她与风起的友谊也是扶清一手安排。
十几年虚妄,到头来一切皆为虚情假意,连一丝真心也无。
殷九弱不明白,明明自己求得不多,只想留住一时一刻,可为什么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不求不朽,不求钟爱,不求永生永世。
都是骗人的。
往日她怕这是一场梦。
现在不用怕了,这的确不是梦。
是一场骗局,她是被骗得团团转的棋子。
最深的梦魇便是扶清对她的好。
对她好,只是为了让她知道真相时,更绝望更悲戚一些。
所有的好如毒药。
就因为她是他们口中的天生孽物,就该有此一劫。
她躺在污泥地里,双瞳如灌血,宛若杀戮中盛放的荆棘。
扶清长剑饮血,正一步步朝殷九弱走来,雪白法袍翻飞,圣洁清灵一如往昔。
“小九,本尊带你回家,”扶清将炽霜剑变为青玉纸伞,为殷九弱挡去变冷的大雪。
“扶清,原来你对我这么好,”殷
九弱摇摇头,想要站起来,却只能被女人抱在怀里。
事已至此、扶清仍然不懂她已经生出凄艳的绝厉之心。
女人眉尖轻蹙,“小九,一切都过去了。”
她听见殷九弱带着笑说:
“扶清,原来你只是为了我的心啊,何必骗呢?你要,我便剖开给你。”
扶清面色平静,未置评语,大阵的开启需要人心与身体的极致痛苦,纵使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
“小九,本尊带你回家,很快就会好起来。”
“回家?我哪里有家?”
“鹤雪峰就是你的家,”女人美丽而肃穆,是悲悯众生的尊上,也是冷酷无情的独.裁者,“之后本尊消除你的记忆,一切就会好起来。”
“消除我的记忆,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不错,忘记这些,我们可以重新成亲。”扶清的声音空灵、清冷、慈悲。
殷九弱眼里最后一丝光彻底熄灭。
因为每次都可以消除记忆,一笔勾销,所以可以肆无忌惮,有持无恐。
她就是被玩弄于鼓掌的傀儡麻雀。
殷九弱血液结冰,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心伤,没想到还有一种痛苦叫哀莫大于心死。
“扶清,你……你真狠,你是个懦夫,敢做不敢当吗?”
女人微微皱眉,似乎不能面对殷九弱这般怨恨的眼眸。
掌门大喝一声:“孽畜,你一身罪孽骨,脏污不堪,休得对尊上不敬。”
“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脏东西,”殷九弱咬着牙,鲜血满身,“握住我这样的脏东西,不怕脏了手吗?长梵道尊牺牲真大,我怎敢再脏了您的手。”
“你要做什么?”扶清似乎察觉到殷九弱的举动,女人凤眼里盛着终年不化的冰雪,却在此刻动荡飘摇。
“脏东西自有脏东西的去处,”殷九弱尝试着从灵海开始毁灭,发现扶清只禁锢了她的身体,而非神魂,“脏东西也有脏东西的自尊啊。”
殷九弱那双纯黑色的邪眼忽然亮了亮,眉眼顾盼之间湛然有神。
她似乎看见了雪做的花灯,花灯迤逦如线,似乎能为漂泊的幽魂引路,灯火自在摇曳,生生不息。
她最后看了扶清一眼,漫长的一眼。
明明对于扶清来说,无情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所有情感滴洒在她身上,也无法润湿分毫。
可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女人眉宇间的惊惶焦灼。
但这不重要了,都不重要。
女人强行镇定下来,温柔的目光带着悲悯,却有种无情又戏谑的高高在上。
“小九,一切都会好的,本尊为你清除记忆,我们便可以回到从前。”
这一刻,殷九弱癫狂大笑,她笑着笑着又吐起血来,“你以为,以为消除记忆,伤痕就会消失?
“不会的,”她浑身沐血,死死看着扶清,“你修为通天彻地,逆转阴阳,可你逆转不了……人心。”
“小九,你要做什么?”扶清死死抱着殷九弱,看见对方眼里的绝望和决绝。
就好像人活着,心是死的,在一步步迎接悦纳死亡,哀恸而欢喜。
怎么会欢喜?怎么可以欢喜?
只要消除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