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他有一个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的婢女,叫聆聆。 他装点这些,大多数时候,是为了给聆娘最好的歇息环境。 聆娘虽是婢女,却养得极好。 头发乌黑,肌肤雪白,弱质纤纤,不盈一握。 但受太子如此盛宠,她却始终乖顺规矩,从不与人多见一面,从不与人多说一句。 元珩进来了,坐在位置上。 那待在角落丝绸堆里的聆娘,便循声过来,将头亲密依偎在太子膝上。 元珩抚摸着聆娘乌黑丰茂的长发。 她的长发披洒下来,像是一条黑色的织毯,厚厚盖在他们身上。 这种舒适的环境里,太子脸上的阴沉,化作了刻薄的冷笑。 他心中的话,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全部倾吐: “为什么要给却月做脸?怎么不娶端木桃?呵呵!” “熙河先时还在这里指点江山,一面说郑峤是个世家里没用的郑武夫,一面嫌弃端木桃血统不纯、性子跳脱,不足以匹配郑峤!” “可笑,可笑至极!我身为国之储贰,不堪配的端木桃,配五姓的一位普通男丁,还险些配不上了!” “寒门之女,寒门之女怎么了?那个寒门之女,是虞尚书的女儿,虞尚书年纪轻轻,便已经参掌机事,父皇对他显然有大用。若是父皇像世祖一样用起寒门来,世家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五望,五 望又怎么样?当年世祖横空出世,不照样杀五望之首的汝南索氏如杀一鸡耳!” “如今索氏安在?” “早已化作冢中枯骨,坟上野草了!” 他如此大发雷霆的说了这么多犯忌讳的话,而伏在他膝上的婢女,却始终没有言语。 只是时而拿脸颊擦擦他的膝盖。 像是亲昵着主人的宠物。 元珩心中的怒火,也随着这倾斜出来的话语,渐渐平复。 他抚了下聆娘的头发。 聆娘便知他的心意,将头抬起来。 那张没有见过阳光的苍□□致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大的。 大而无神。 他的指腹去碰触那双眼球。 眼皮也一眨不眨。 聆娘从不多看一眼,因为聆娘是个瞎子。 聆娘从不多说一句,因为聆娘是个哑巴。 聆娘是个天生的哑巴,却是个后天的瞎子。 聆娘来到他身旁的时间很早,是他十岁左右吧。 那时他已是太子。 太子也有很多的烦恼,很多不能对他人说的话。 若是我能对一个绝对可靠的人说话,说的话都不会泄露出去就好了。 聆娘是个哑巴,这很好。 但聆娘除了是哑巴之外,什么都好,这又不好了。 十岁的他,刺瞎十岁聆娘的眼睛。 那时聆娘还没学会认字。 从此聆娘再也看不见字,再也不用学字,再也不会把他说的话,泄露出去。 当所有的话对聆娘说完,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柔情蜜意的亲亲聆娘,抚抚聆娘。 随后站起来,走出舱门。 走出去的他,发现曲江池畔忽然之间红绸漫天,极是热闹,好似连他派去跑马唱名的宦官,都开始披金挂玉,复又笑问左右:“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情?” 左右也笑答:“是尹桂听说自家郎君争气了,在搭彩绸,送吃食,曲江池畔的百姓们,都很欢喜。” “哦。”元珩若有所思,“这尹家,当初迎亲的时候,也是红绸铺了一路地吧?倒是真的豪富……” 射箭场中,比箭输了的郑峤失魂落魄,旁观的端木桃,突然也有些意兴阑珊,于是丢开了那枣红大马,回身往自家的马车去。 到了马车旁,仆役们上来想和她说话,她却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这些,一掀车帘子,当场见到里头卧着个五大三粗,酒气熏人的中年络腮胡子! 她半声惊叫卡在喉咙里,刷一下自裙中抽出柄寒光凛凛的匕首来! 那卧着的中年络腮胡,张开惺忪醉眼,望她一眼: “又不敢伤人,拿匕首干什么?耍着花吗?” 这时,仆役的声音才姗姗来迟: “娘子,静国公来找您了……” 静国公,贺不凌。 之所以能够堂而皇之的上望族贵女的马车 , 乃是因为他不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