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流说道:“是何走向,暂不明朗。”
一条走龙道,还掌控在大骊宋氏手中。
宝瓶洲五岳,亦是大骊王朝的五岳。五位山君获封神号,从头到尾,都是大骊朝明面递表、新国师暗中促成。
还有那座新建的老龙城,依旧表面姓符,事实上不还是姓宋?
只说青杏国迎回几方玉玺、终于能够确立太子,为此举办庆典,也隆重邀请了陈平安参加。
五言与姜赦慢悠悠游览宝瓶洲,他们自然能够看出很容易被一般修士忽略掉的诸多端倪。
陈清流随即笑道:“何况算什么反悔,不是已经退还多年了吗?”
立国的立国,恢复国祚的,大骊宋氏一直袖手旁观,谨守承诺,没有插手别国事务,只说大渎南边,一线之上,唾手可得的小国疆域,不取,甘愿恢复藩属身份的小国君主请求,不理,想要主动割地给大骊宋氏以免被邻国吞并的求救国书,不回。
至今还有许多恢复将相公卿身份的老人,不敢相信那头绣虎,果真如此信人君子!
陈清流唏嘘道:“天地南华马,江湖夜航船。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姜赦会心笑道:“《记》曰:“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终于醒悟,陈清流先前为何会有“从头至脚,空如竹简”一说。
五言神色凝重起来,问道:“总有个解法?”
陈清流缓缓说道:“哪里跌倒哪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五言松了口气,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她跟姜赦都希望那位年轻人以后修行顺遂些。
陈清流说道:“荆蒿,你就继续留在这边盯着。”
荆蒿立即拱手道:“谨遵法旨。”
虽然不知陈平安都来了,自己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但既然前辈发话了,荆蒿也无所谓逗留片刻。
陈清流笑道:“姜赦,五言,你们怎么说?是跟陈平安抢女儿,一输再输憋屈不已,还是随我一起游山看水,赏心悦目?”
姜赦指了指说话总喜欢戳人心窝子的陈清流,“你该习武的。”
五言嫣然笑道:“那我们就与青主道友一起逛逛新山河。”
凉亭很快就又只有荆蒿和水神王宪。
随着荆蒿施展出鼋鼓三通的通玄手段,先前此地已经有异象发生,污秽煞气渐渐退散,一阵阵清灵之气流转于天地间,常年暗不见天日的鬼蜮之地,灰蒙蒙的战场遗址,好像明亮了几分。
等到一袭青衫现身山脚,本来厚重阴暗的云海更是出现了一条条光柱,如一支支箭矢裂帛,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地上。随着他的缓缓前行,天上的阳光愈发强烈,煞气凝结如破败棉絮一般的云海,就那么大片大片的消融开来,最终阳光照耀大地,气象焕然一新。
荆蒿心知肚明,陈平安并没有使用任何术法神通,故而没有半点灵气涟漪,纯粹是一种不必言语的大道显化。
也不知景清道友之前所谓的“好人”,“剑客”,有何深意。
先前得了那位青衣童子的一道法旨,两位娇艳女子往北走,翻山越岭赶往县城,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有朝一日竟然真的有机会脱离苦海,教她们恍若隔世,从古战场遗址到县城这段路程,就像从阴间走向阳间。
她们哪敢拖延,使上手段,拼尽脚力,不管不顾直奔县城,只想着离战场遗址越远越好。
真的可以就此恢复自由身,在大渎以北,寻一处不必每日担心恶有恶报的立锥之地吗?
偏偏在僻静山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态惫懒的年轻男子,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是个容貌俊美、神清俊爽的贵公子,好在对方不是申府君身边的熟面孔。
虽非申府君麾下歹人,终究敌我未明,不敢掉以轻心,女鬼也不说敢问仙师道号、能否放行的废话,她只是以心声与狐娘娘贴身侍女言语沟通,必须拼死一搏,能走一个是一个。
温仔细也不愿她们瞎担心什么,径直说道:“我家祖师方才千里传音,说会有两位仙子赶往北边的县城,担心申府君那边从中作梗,就由我在此接引。”
估摸着她们一个会被送往书简湖的五岛派,一个去往莲藕福地的狐国?
她们如释重负,相视一笑。千真万确,得救了!
不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她们本就来路不正,出身贼窟,身世背景要比那山泽野修更加不堪,面对眼前这种谱牒修士,自然会自惭形秽。
温仔细率先开口说道:“对了,还不知你们姓名。”
那女鬼说道:“本地山神府仪仗署女官,鬼物,黄叶。”
那侍女神色娇怯,弱不胜衣的娇柔模样,小声道:“朝珠滩狐娘娘庙侍女,夏玉篇,奴婢是狐族。”
温仔细问道:“你们就没有道号?”
黄叶神色平静,摇头道:“道行浅薄,身份低贱,哪有资格拥有道号。”
温仔细点点头,笑呵呵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粗心,道统在旧白霜王朝那边,曾经是个道观。不过近期都在别家山头厮混,亏得祖师青睐,当了个客卿,也没什么寄人篱下的感觉,反倒是误打误撞,寻见了一条安身立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