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赤诚觉得有趣,就举起酒碗,遥遥示好。
学得还挺快。
除了正在被挂在墙上行刑的犯人,一个手持烙铁插入火盆的年轻男子,宽敞密室内,搁放两张桌子,其余掌律一脉修士都坐着。
等到师妹丘卿朝她使眼色,罗敷媚白了一眼,伸手搀扶着“粹白”,她又聊了几句,这才咳嗽一声,“都起来吧,山主走了。”
陈平安笑道:“钟宗师你可以啊,当是身边带个厨子一起游山玩水呢?”
对某些人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不小的富贵,至于今儿只是出工不出力的,不也有了一笔足可让说者眉飞色舞、听者艳羡不已的谈资?
罗敷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老妪这张桌上,有狐国女修负责提笔记录,其实纸上就没写几个字,她身边坐着一个专门职掌刑罚的老头子,是个上了年纪的男狐,境界不高,连中五境都不是,但是架不住这家伙手段多,所在很得狐国掌律老妪的器重,他从不外出,实在是一座狐国里边,牵来带去的仇家太多。
一位气态雍容的男子来到岸边,笑着抱拳道:“见过陈先生。”
难怪在落魄山待得那么乐在其中。
钟倩说道:“老话不是说了,清贫是读书人顺境,节俭即是种田人丰年。这位柳剑仙戴着磨损厉害都不舍得丢的老旧貂帽,一看就是个既清贫又节俭的,这不是有钱是什么。”
朱敛对此只是笑着评价一句,不曾想还是个雅贼。
女子再次点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但是她那双流淌着血泪的眼眸,就是那么看着那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古怪男人。
但是难不住最喜欢读杂书的罗敷媚。
钟倩还是满脸无所谓。
钟倩倒是神色如常,我在咱们落魄山,那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虽说莲藕福地已经与落魄山紧密衔接在一起,若是带离那把桐叶伞就会伤筋动骨,损耗一大笔神仙钱,但是陈平安仍然打算在接下来那场祖师堂议事中,让崔东山和小陌带着桐叶伞去往桐叶洲,只要愿意回故乡的,就都可以离开福地,重返桐叶洲故国山河,当然愿意留下的,是更好,落魄山这边很快就会撤掉山水禁制,打开大门,让选择留下的百姓融入福地四国。
秋气湖岸边鱼龙混杂的“游客”,纷纷赶来此地,既有凑上前来聊几句的,也有遥遥抱拳自报名号的。
谢洮好奇问道:“这些年去哪儿了?”
柳赤诚也不以为意,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只说昨夜在沛湘别业庭院内,像罗敷媚这么胆子不算小的,都想着能不见那位山主就别见了,她还是国主沛湘的嫡传弟子,沛湘又是落魄山的祖师堂成员之一。
听到这里,朱敛无动于衷,就像在听一段别家掌故。
乞场山神娘娘瞪圆一双眼眸,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至于先前那拨围着钟倩大聊特聊的,此刻俱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亡羊补牢,还来得及吗?
本来没打算专程跑一趟落魄山,但是袁宣在返程途中,就寄了一封密信给柳勖,说家族那边刚刚确定一事,天大的喜事!
袁一掷竟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她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在一夜之间脱离作祟梦魇的袭扰了!
困扰她百年之久的梦魇,仿佛一瞬间就消失无踪。
还有那座朱敛用来储藏天下名剑的陆地珊瑚殿,因为与云下别业一样地址隐蔽,侥幸逃过一劫,只是等到谢洮赶去那边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精于营造一道的谢洮看得出来,是被人搬空的,跟她的想法一般无二,并非那种胡乱打砸,而是一点一点拆掉、做好标注再试图原封不动拼凑回去。
老妪转头望向隔壁桌子,“罗敷媚,怎么讲?换你来?”
如今身穿一件粉色道袍的柳赤诚,简直就是招摇过市,完全不介意被认出身份。
钟倩笑道:“客气啥,小姑娘喊我一声娘娘腔好了。”
都无需袁氏请高人勘验此事,因为袁一掷在睡了个香甜至极的“无梦”饱觉之后,元婴境瓶颈松动,她已经开始正式闭关。
只有一个金丹坐镇山头的湖山派,算得了什么。
早年一座狐国,山头林立,分出多条师承不同的道统法脉,相互间关系不和,私底下斗法的死伤算什么,甚至常有动辄牵连数百狐族练气士的战事,那会儿的国主沛湘可管不住所有势力,她只需要守住她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何况其余几脉山头,真正的幕后人,不是清风城许氏的某个老东西,就是那个心肠歹毒的清风城主妇。
河边来了个袄男子,跟个鬼似的,悄无声息就靠近了这边。
钟倩咧咧嘴,“吃过了朱老先生的饭菜,把嘴巴养刁了,如今吃啥啥都不是。”
以及站在君倩身边,还有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子,止境武夫裴钱,而裴钱身边,还有个身穿紫色道袍的矮小老人,符箓于玄……
乌江暗自点头,确是陈剑仙,如假包换!
袁黄有些头疼,觉得画匣内的那张符箓,好像有点烫手。
罗敷媚捏住她的下巴,拽了拽,“很好,就当你同意了。”
钟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