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所说,陈平安也在等那位剑修的现世,这座天地虚无缥缈的大道,冥冥之中,也在等他这位落魄山山主、福地名义上主人的言行。记得那位浩然贾生就曾在大政篇内有一语,君子言必可行然后言之,行必可言然后行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还是拥有万年道龄的小陌。
“跟陈平安这么见外做什么。”
朱敛很少觉得自家公子如何幸运。
说到这里,陈平安拿起几上边的茶盏,是价格不菲的仙家器皿,抿了一口茶水,手托茶盏,“天下无不漏风的墙,得到望气术的朝廷,一定会外泄,快慢而已,相信各路山水神灵很快就会掌握这门神通,他们知道了,整座天下就知道了,只是这门术法门槛较高,倒是不用担心会天下泛滥。”
可惜都是翻篇的老黄历了。
终于瞧见了那位容貌不算太年轻、却也不显老的青衫剑仙,沛湘的两位弟子,早已站在庭院阶下,施了个万福。
旁边的郭竹酒抬起双脚,布鞋轻磕着,听到师父的问话,连忙摆手。
长命还是不忍心自家公子就这么放弃一桩天大福缘,继续劝说道:“公子怎么就是贪心了, 天予不取才会反受其咎,就算晚几年出现剑修又如何,我就不信这方天地,当真体会不到公子的诚心,说不定对方就是在等明天秋气湖……那场议事的结果?”
别说靠近集灵峰祖师堂,你们这些牙尖嘴利的婆姨,只需到了落魄山,能够站稳,不管与谁开口说话不打颤,就算你们胆大!
那艘符舟飘然落地。
陈平安其实比较为难,自己要在霁色峰闭关,需要破境重返玉璞境,那就必须收回全部芥子心神。
哈,除了陈山主,两边都是女子呢。
不喊公子喊山主,不是假公济私是什么。
沛湘在院内悬起了一盏狐国秘制的大红灯笼,夜幕中宝光流溢,引人注目。
沛湘让两位弟子别想着跑路,丢她这个师父的脸!
她单独一步缩地脉,来到大门外,沛湘施了个万福,一番该有礼数的寒暄客套,她再领着陈山主为首的那拨落魄山谱牒修士,进入宅邸,沛湘担心那两位嫡传弟子失态,叫陈山主他们看笑话,就帮着她们解释了几句,弟子为何会如此惊疑不定。陈平安揉了揉眉心,没说什么。
因为那艘符舟都没有直接飘落在此院中,而是选择在别业大门外落脚。
沛湘闻言哭笑不得,看把你们吓的,稍后见着了陈山主,眼见为实,就会知道你们的误会有多深了。
陈平安摇头笑道:“没什么后悔的,就事论事而已。”
长命不理会谢次席的插话,继续给郭竹酒介绍这边的风土人情,“至于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各地山水神灵、精怪鬼魅,前者需要忙碌摸索如何以百姓香火淬炼金身一道的本命神通,且不便擅自离开山水辖境,已经有不少朝廷封正的正统神灵,不知轻重,擅离职守,山神涉水、水神翻山,犯了山水相冲的忌讳,导致金身受损。淫祠山神水仙、鬼物阴灵之属,同样不太敢大摇大摆晃荡人间,天地间的罡风无处不在,每逢雷电交加的天气,对他们而言,都是比较难熬的难关。”
可既然顾璨身边还有个刘羡阳,就免了。
那位狐族女修懵懵点头。
长命点头道:“当过皇帝的魏良,在登山修道之后,虽然成了练气士,可他始终撇不下世俗身份,做任何事,就喜欢下意识往庙算和兵略那边靠,不是说如此不行,只是过犹不及了,如果再不划清界线,魏良想要结丹当地仙,还是很难。反观高君,虽然也有一个湖山派掌门的身份,可她的道心和气魄,确实要比魏良高出一筹。”
朱敛驾驭一艘符舟去往南苑国京城,顾璨以心声冷笑道:“你倒是不见外。”
前些年五彩天下出现了一连串的山水秘境,其中几处,其实不比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逊色,但是都未曾被“封正”,一些个命名,还没有在山上山下广为流传,别小看这种口口相传,人间说出口的言语,既能众口铄金,也能有口皆碑,无形之中,就是一种另类的封正。
但是饭桌上其余人都不说话,吃饭的吃饭,夹菜的夹菜,喝酒的继续喝酒。
临近那座悬挂灯笼的院落,一处假山间的过道,两边假山最高处对峙如少女双鬟,皆似螺蛳旋缠,道路两侧和山顶,皆是种植荷、牡丹和芍药,与叶攀援山坡,游客远观此景如女簪,天地和灵气水运浓郁,涟漪阵阵,人走过道其间,仰视头顶,莲亭亭,反在天上。
在这之后,小陌又提了两个来此观道的“候补”人选,“名副其实”的福地本地练气士曹晴朗,家乡来自剑气长城的郭竹酒。
郭竹酒问道:“比起当年倒悬山春幡斋的第一场议事呢?”
各自落座,沛湘拿起自己那条几上边的画杆,她望向陈山主,陈平安点点头。
谢狗嗤笑道:“井底之蛙,见灯如日。”
长命无奈道:“公子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蹩脚了些。”
所以这也是先前陈平安带着小陌走在大骊京城,散步期间,抬头眼见着稚童放飞的纸鸢,陈平安为何会说一句“你们纯粹剑修”,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