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朱跨上台阶,说道:“让虞麟游和黄山寿,立即来这边见我。”
至圣先师微笑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不如今也。”
结果只听老秀才说道:“反正撤掉神位,也不是头一回了,等我吵赢了,再搬回去。”
可我傅瑚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县令,虽说肯定不至于因言获罪,但是被官场同僚听去了,还不得一年到头被穿小鞋?
见那人笑了笑,傅瑚就愈发心里边打鼓,莫非是个混山上的?毕竟这处州境内,山上修道的神仙确实为数不少。
傅瑚摇摇头,打小就不爱读杂书,对付那些科场典籍就已经够累人了。
傅瑚一手持竿,另外手里攥着个羊脂玉的手把件,手心轻轻摩挲。
让他倍感震惊的地方,不在于对方一口一个魏礼、吴鸢,随随便便直呼其名,甚至都不在于对方那些 的观点。
王朱直起腰,转头望向这位太子殿下,“听不懂人话?”
老秀才松开手,满脸伤感,喃喃道:“天下读书人,我们读书人,从来不需要一尊高高在上的泥塑雕像,需要有人冷眼热肝肠,看着我们读书人的所有犯错和改错!”
王朱并不在意一个仙人境修士,手段再高再多,也还只是个仙人,桐叶洲的一条地头蛇罢了。
这场辩论,那个姓荀的读书人,最后发言,结果直接让多位道种、佛子转投儒家门下。
方才喝过了酒,聊得好好的,老秀才就告辞离去,结果很快文运司主官就急匆匆跑过来,说文圣老爷拿走了两盆文运菖蒲,大摇大摆走出园子,一路见人就说是山君你送的。
簿书堆案使人忙,身穿公服的荆宽,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一份关于辖境内河渠沟防的公文,快步走出衙署公房,见着了陈平安,这位郡守大人只是抱拳而已,也没句客套话,不过脸上的笑意,不算少。
即将迎来新一次的三教辩论了。
李拔说道:“大泉水极深,不易掌控,假设大泉姚氏国力是十,虞氏是五,那么大泉能够为我水府所用,至多二三,但是虞氏王朝,却是五,有多少就愿意给多少,这么一比较,水府自然是扶植虞氏王朝更划算。唯一的问题,就怕这个虞氏王朝混不吝,扶不起,反而连累我们水府惹来一身骚。”
那人也是个脾气不错的,被调侃一句反而蹲那儿傻乐呵。
最近两次。
私底下黄幔几个水府扈从,猜测那个道龄极长的澹澹夫人,在斩龙一役之前,是不是有把柄落在王朱的祖辈手上,毕竟三千年前,桀骜不驯的龙蛟,由于属于远古登天一役的功臣,得以占据着整座浩然天下的水运流转,后世但凡是个修行水法的练气士,不管是什么出身,是山精-水怪,还是人族练气士,遇见这些行云布雨的水运主人,往往都要礼敬、避让几分。
傅瑚便干脆收竿,与此人详细讲解绳结的诀窍,那人小鸡啄米,嗯嗯嗯,看样子是学到了。
陈平安笑道:“那就带我随便逛逛衙署?两刻钟足够了。”
其实这位九嶷山神君,上次文圣恢复文庙神位,他前往功德林道贺,就送出了一盆千年的文运菖蒲,不是宁远不肯拿出更好的贺礼,而是身处山水官场,是有些顾虑的,否则以宁远跟老秀才的私谊,当时就送出一盆三千年岁月的菖蒲,根本不算事。这就跟山下市井包份子钱是一样的道理,差不多家境的道贺客人,如果都是一两银子的红包,结果有个人,非要包个十两银子的,就是打别人的脸了。
傅瑚怔怔无言。
“傅老弟,可曾听说南丰先生?”
“我觉得合适的。”
肩头一歪,脚尖一拧,老秀才就已经转身,站在至圣先师身旁,腋下还夹着两盆菖蒲,一本正经话说八道:“苍梧神君要送我三盆菖蒲,我说不用,苍梧神通就不乐意了,拦住路不让我走……”
老秀才依旧没有放手,反而加重力道。
苍梧神君气笑道:“先前不让你心爱弟子登山,外人不知真相也就罢了,觉得我是在摆架子,你老秀才跟我装什么傻?”
这位骤然显贵起来的飞升境大妖,被文庙亚圣亲自封正之后,道号“青钟”升格为金玉谱牒之上的神号,在同样拥有神号“皎月”的南海水君李邺侯,和神号“碧水”的西海水君刘柔玺那边,澹澹夫人其实是颇有几分架子的,虽然大家在文庙那边的神位品秩相同,可澹澹夫人等于是自立山头,故而隐约高出同僚半头,唯独见着了王朱,就跟个丫鬟变小姐骤然富贵者、再见着真正千金小姐似的,与王朱相处时,和颜悦色,细声细气,都不是恭敬,而是谄媚了。
此外,老道士又以术法通天的手段,大海水面倾斜,西北高东南低,注入“斗量”之中。
宁远与至圣先师作揖行礼。
先生总是这般,从不介意别人称赞自己的学生,哪怕是评价甚至高出自己。
千真万确。
这好像还是陈平安第一次踏足处州的这座州城。
只是在这之外,犹有一桩让澹澹夫人哑巴吃黄连的无妄之灾,让她在王朱这边愈发没办法说半句硬话。
荆宽小有意外,不过这没什么,不算破例,说实话,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