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老哥何必舍近求远……”
青衫斗笠客,意态闲适,谈笑风生。
老秀才笑道:“在这道祖炼丹炉遗址之内,偏有一位河婆怀揣着一柄蛇盘镜,又与你仰止朝夕相处,这要是都不算道缘,什么才是道缘,先前陈平安提醒你此事,你估计还觉得是强人所难,不太当回事。你就没听过一句‘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你就不想想,为何礼圣会将你拘押在此,偏偏不太过限制你的自由,是为了什么?”
浩然九洲,事死如生,故而多土葬风俗。而众生头顶的那片浩瀚星空,大概就是一座水葬坟场了。
这个青同在布下画卷幻境之前,一开始就问陈平安“可曾听说过一句邹子谶语”。
事实上,当时与纯阳真人一同游历玉皇城的身边道友,便是陆沉化身之一的那位白骨真人。
一个晃手掌的动作,只用一句话,就把梅府君给镇住了。
不过至圣先师好像不愿多聊这个,已经转移话题,笑问道:“你久在青冥天下云游,就没有偷摸去玉皇城听寇名传道?”
况且陈平安既然是老秀才的关门弟子,那么他就是那几个“怪物”共同的小师弟。
这些年,仰止在这边卖酒,就像置身于一场旱灾中,每天等着天下雨的滋味,并不好受。
这条钱塘江,古名折江,又分南北两源,支流众多,此刻陈平安就站在那条七里泷的口子上,旧钱塘长曹涌,如今的宝瓶洲齐渡淋漓伯,道场所在,就在附近,是一处名为风水洞的上古破碎秘境,传闻龙气盎然,是不少古蜀国蛟龙的收尸葬身之地。不过如今道场设置了几层环环相扣的障眼法,寻常地仙,便是精通地理之术,手上再有一幅堪舆图,也只会兜兜转转鬼打墙,不得其门而入。
而陆沉对那位代师收徒的大师兄,同样可谓推崇备至,从不掩饰自己当年之所以离开浩然,去往青冥天下,就是奔着与白玉京大掌教问道去的,在见到寇名之前,陆沉便对其不乏溢美之词,“疑是冲虚去,不为天地囚”,“真人玄同万方,我辈莫见其迹”,“一人泠然御风无所依,双肩挠挑大道游太虚”……
见陈平安在一条水蛟这边如此礼数周到,青同心中有些犯嘀咕,在自己这边,隐官大人怎么就没半点客随主便的意思。
不知为何,小陌总觉得空无一人的镇妖楼内,有些古怪。
曹涌自然不知内幕,依旧为年轻隐官率先介绍那条船上乘客的身份。
那是无数条细微的轨迹路线,造就出无数幅模糊不清的画卷,最终却在某一处重叠、聚拢为一。
吕喦说道:“容贫道再看看?”
青同评论邹子的这个说法,几乎可谓与天同高了。
这种事情,在山上虽不多见,但确实是有一些先例的,就像前人提出了好似悬在空中的某个假想,荒诞不经,空中阁楼,之后偏偏有人真就做成了。
自己的学生,几位入室弟子,再加上茅小冬他们,一个个学问当然都是极好的,无需多说什么。
老秀才赶紧抬手虚按两下,“别客气,小事一桩,又没有抬升龚老哥的神像高度,我只是美言几句,惠而不费的小事。”
而那些被地方府志县志记录在册的诗词,文字多达数十万,如获敕令,便从一本本书籍中好像“剥离”出来。
老秀才很快收起这些思绪,笑道:“龚老哥,能否将那皕剑仙印谱借我一看?”
一个才四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就能够与一位万年道龄的蛮荒旧王座大妖,在一张酒桌上,谈买卖,翻旧账。
至圣先师微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墙外开,也是开。”
陈平安一时语噎。
曹涌自然从未听过此人,就只当是某位不轻易抛头露面的世外高人了。
老秀才捻须而笑,望向铺子外边的荒凉景象,一般景象,两种心情,便是两种风姿,大概这就是人心与修行了,任你远古神灵再神通广大,是绝无此心此想的,铁石心肠,不由自主,岂不悲哉。
洞中洞见洞中洞。天外天成天外天。
龚新舟点头如捣蒜,已经满脸涨红,语无伦次,“小神与有荣焉,与有荣焉。”
老秀才与自己这般和颜悦色,想来以后在文庙那边,自己是不是就等于多出了一张护身符?
避讳一事,在某些山下王朝,不仅要在书中避讳皇帝君主,还要避讳家族长辈,都需要避称其姓名、字号。而在山上,只有那么一小撮山巅大修士,才会有此待遇,练气士若是冒冒然口呼其名,极有可能就会立竿见影,言语无忌的练气士,本身境界越高,就像“嗓门越大”,对方心生感应的可能性就更高。
甘州一向是藏不住话的,“文圣老爷,你怎么跟文庙里边的挂像一点不像?”
陈平安笑道:“能算,就是比较勉强。”
老秀才打趣道:“这有什么当不起的,我不也经常被人喊老。”
只是你小陌,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了?
小陌笑了笑。
天地间云雾散去,依稀可见有人领衔,数道身影紧随其后,渐次登高。
因为仰止很清楚,关于自己的当下处境,文庙陪祀圣贤当中,甚至在正副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