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荒凉景象,高高低低,层层叠叠,沉默片刻,老秀才笑了笑,缓缓道:“当学生的,被先生伤透了心,聪明人骗不了自己,又不愿与先生恶语相向,就只好一声招呼都不打,默然离去了。”
江水中有一条乌蓬小船随波起伏,白雨跳珠乱入船,看上去随时都有倾覆之忧。
至圣先师说道:“这是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在强迫你点头一样,属于你们双方必须你情我愿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即便你答应了,我不得一样问过陈平安才行,他要是不答应,我能强求啊?”
就像一场科举,青同只是考场的阅卷官,真正的出题之人,以及住持考试的正总裁官,都是邹子。
晚辈?
果不其然,陈平安笑着点头。
礼圣一走,老秀才便翘起二郎腿,卷起袖子,准备开喝。
经过这场火雨淬炼,之后曹涌走江,就极为轻松顺遂了,就像一个殿试金榜题名的进士老爷,转头去参加一场府试甚至是县试,当然是手到擒来的一桩小事了。
青同一时无言,好的,我是个白痴。
察觉到那份天地异样,有衮服老者,气势汹汹从道场内大步走出,站在玄妙观外,身材魁梧,深目,轮廓鲜明,多须髯,穿一件衮玉渗金袍。
天事不可长,高朋满堂散若水。
陈平安笑容如常,也不搭话。
对老秀才来说,有这么一碟佐酒菜在,天底下随便一张酒桌,都是好酒。
老蛟双手扶住腰间玉带,神色洒然道:“有道之士证道得道,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运转本命神通,能见寻常练气士所不能见,只见那山巅青衫客,面容模糊不清,身边还有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随从。
天下十四境修士,本就屈指可数,其实何来“寻常”一说?委实是这个一人独占阴阳家半壁江山的邹子,太过古怪了。
听裴钱说,暖树姐姐每次都会认真倾听,小米粒可就了不得了,听到了某些已经说过一两遍的故事,就使劲摇头,半点面子都不给的,直接撂下一句,说过啦说过啦,换个更加精彩的、吓唬人的山水故事听听……之后的故事,老人也从不让小米粒失望,当然小米粒的捧场,也是很了不起的,听得一惊一乍的,会有无数的感叹词。
那么作为小齐代师收徒的关门弟子陈平安,可谓是师兄们各自所长的集大成者,当然现在可能还有些差距,但是未来如何,是很值得期待的。
陈平安跨出一步,缩地山河,径直来到曹涌身边,摘下斗笠,抱拳笑道:“晚辈陈平安,见过淋漓伯。”
老秀才停顿片刻,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再听一万遍,都不觉得烦啊。”
竟敢在自家地盘之上,与一位相当于玉璞境的大渎公侯,抖搂这种……海市蜃楼的幻境秘法?
陈平安作揖还礼,微笑道:“久闻碧螺湖水君大名。”
那三位外乡修士,其实之前就来过这边做客,只是陈真容临时起意,说是要去游历一趟龙游县。在上古时代属于姑篾之地,设置为太末县,后来数次改名,最终才定名为龙游。
吕喦有些无奈。
只是青同很快就换了一个说法,“洞中,洞见洞中洞。天外,天成天外天?”
也有人说当是观海境最为重要,修行之人,开始登山,在此境界如楼观沧海,境界不高,却反而是气魄最大的一层,只说那无名氏传下的其中半句“九洲居中,如蛇盘镜”,是一种何等广阔的视野,之后诸多境界,就算是那上五境的玉璞、仙人两境,所处位置高则高矣,其实依旧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老秀才说到这里,在桌上画了一个圆,“阴阳交替如圆圈,人事循环似蛇盘,你这几年,只顾着怨天尤人,道心黯淡,却不知礼圣对你是给予一份不小善意的,他希望你能够在此,别开生面,另辟蹊径,不在术法而在道心一途,走上一条更为宽阔的道路,那才是十四境的真正契机所在,不再只是依靠侵占身外物作为破境之路,你就没有仔细想过一事,你们这些蛮荒王座大妖,为何相较于其余三座天下的山巅修士,因为天生命长,跻身飞升境如此容易,到头来跻身十四境却如此之难,症结所在何处?”
至圣先师与纯阳道人凭栏而立,不过他们双方是以前人的身份和眼光,看待未来事,当下的小陌当然寻觅不得。
历史就像一只火盆,装着一堆有余温的灰烬。
得知年轻隐官来意之后,曹涌没有急于表态,只是问道:“隐官为何会找我?”
老山神已经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了。
老秀才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顿时眯起双眼,缩起肩膀,打了个激灵,笑开了。
曹涌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后,吃惊不小,尤其是对方这个自谦称呼,更是意外。
老秀才笑道:“一来是要还债的。再者因为你们炼就人形,其实却不像人。刘叉在这件事上,就要比你们做得更好,你们都觉得他是剑修的缘故,得天独厚,其实不然,只因为刘叉的道心,早已与人无异。”
大雨滂沱,有人头戴竹斗笠,身披青蓑衣,走在江边,遇到山峰,只需脚尖一点,身形飘忽如一抹青烟,转瞬间便来到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