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之地,那是一条阳人回避的阴冥道路。
老秀才眼珠子一转,咳嗽一声,小声说道:“平安啊,宁丫头不知为何,发话了,让咱俩去你师兄宅子那边好好叙旧。”
宁姚说道:“一座天下,来去自由,足够了。”
赵端明立即作揖行礼道:“大骊天水赵氏子弟,赵端明,拜见文圣老爷!”
韩昼锦笑道:“极好,风度翩翩,剑仙风流。”
陈平安继续说道:“是晚辈文脉的先生,也就是崔师兄和齐先生的先生。”
他们显然要比宋续六人小山头,杀心更重。
宋续一时语噎,突然笑了起来,“你真该与那位陈隐官好好聊聊。”
老供奉点点头,“因为是倒数第二拨了,所以数量会比较多。”
老秀才笑道:“宁丫头,你不用跟着,开路一事,大骊朝廷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一身剑意太盛,帮不上忙的。没事,刚好有些五彩天下的注意事项,反正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算假公济私,与你聊聊。”
老秀才双指捻碎一颗咸干生壳,放入嘴中,点头道:“世间豪杰唯一学问,无非从容二字。小人颠倒世道,反手拨正,是从容。我若有心无力,于事无补,能够独善其身,还是从容。”
宁姚说道:“以后不常来浩然,文庙那边不用担心。”
哪怕是袁化境这样的剑修,看似无事可做,其实不然,一样需要以剑气为这支大骊铁骑护道赶路,时时刻刻都是消耗。
陈平安突然愧疚道:“好像总是让先生这么奔波劳碌,就我最不让先生省心省力。”
然后老秀才抚须而笑,忍不住赞叹道:“这就老善了。”
宁姚问道:“既然跟她在这一世有幸重逢,接下来怎么打算?”
赵端明在这种事情上,也不敢帮着刚认的陈大哥说话。
老秀才和陈平安,各自喝完一碗酒,陈平安笑着翻转酒碗,以示自己滴酒不剩,老秀才瞥了眼自己酒碗,悻悻然又喝了一小口,这才翻转空酒碗,说满上,继续满上。老秀才心想你小子照这么个喝法,最后可别真喝醉了啊。明儿日上三竿才起,又来怨先生,左右君倩又不在身边,当先生的,
陈平安又倒了酒,干脆脱了靴子,盘腿而坐,感慨道:“先生这是独独以人和,去战天时地利啊。”
所以这桩夜游阴冥道路的差事,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苦事,事后大骊朝廷几个衙门,当然都会有所弥补,可真要计较起来,还是盈亏明显。
老修士满脸不敢置信,一时间局促不安,竟是不敢说话了。
哪像左右,当年傻了吧唧喜欢拿这话堵自己,就不许先生自己打自己脸啊?先生在书上写了那么多的圣贤道理,几大箩筐都装不下,真能个个做到啊。
先生弟子在此处山顶喝过了酒,一起返回京城那条小巷,至于客栈那边就算了。
赵端明点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到十次。”
老秀才扯了扯衣襟,抖了抖袖子。
宁姚发现这俩先生弟子,一个不说输赢,一个也不问结果,就只是在这边吹捧那位老夫子。
那两颗妖族头颅,刚好都是被袁化境以飞剑斩落的。
陈平安埋怨道:“走个锤子的走,先生自己喝。”
一座书简湖,让陈平安鬼打墙了多年,整个人消瘦得皮包骨头,但是只要熬过去了,好像除了难受,也就只剩下难受了。
老秀才是凭借圣人与天地的那份天人感应,宁姚是靠飞升境修为,陈平安则是凭借那份大道压胜的道心涟漪。
所有阴灵鬼物,当它们行走在这条道路上,步步皆有金色莲在脚下一一绽放,摇曳生姿。
老秀才以拳击掌,“妙极。”
陈平安说道:“到底是先生的弟子。”
那个同僚女修难掩疲惫神色,说道:“一来这次牵引数量实在太多,再者先前礼部衙门又下了一道死命令,是尚书大人的亲笔公文,措辞严厉,说这条阴冥官道,沿途灵气消耗太多,已经比预期更多搅乱山水气数至少两成了,明摆着是怪我们办事不利,担心下最后一场夜游,会有意外,尚书大人都发话了,我们还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不计道行折损呗。不然下次礼、刑两部的考评,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那山水相依的大好格局,山中道气盎然,水路灵气沛然。
陈平安笑着点头。
三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一股异样气机。
陈平安从袖中摸出那块刑部无事牌,悬在腰间,既然是自家人,老供奉勘验过无事牌的真假之后,就只是抱拳,不再过问。
刘袈抱拳颤声道:“刘袈见过文圣。”
老秀才豪饮一碗酒,酒碗刚落,陈平安就已经添满,老秀才抚须感慨道:“那会儿馋啊,最难受的,还是晚上挑灯翻书,听到些个酒鬼在巷子里吐,先生恨不得把他们的嘴巴缝上,糟践酒水浪费钱!当年先生我就立下个大志向,平安?”
每次赶路,都有数以千计甚至是万余位的战场亡灵游魂,于白昼止步,防止被大日曝晒残余魂魄,栖息在大骊练气士沿途设置的山水阵法之中,只在夜中远游,既有大德高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