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怜天上月。
其实都要怪陈平安自己心急吃豆腐,先前在那竟陵山小路,趁着四下无人,酒壮怂人胆,结果被宁姚挣脱后,去彩衣国路上,其实她就再没搭理他。
妇人变掌为拳,轻轻敲击亭柱。
妇人坐回明黄色绣团龙的垫子上,突然问道:“杨,你有没有那个年轻山主的山水画卷?我记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了,只记得当年是个穷酸气的瘦黑小泥腿子。”
妇人歪着脑袋,好像无法想象,当年的陋巷少年,会变成这么个人。
你陈平安都是当了隐官的上五境剑仙了,更是一宗之主,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妇人笑了笑,绕到杨身后,她轻轻抬脚,踢了踢杨的滚圆弧线,打趣道:“这么好看的女子,偏偏不给人看脸蛋,真是暴殄天物。”
宁姚抱拳道:“晚辈宁姚,见过宋爷爷。”
新一辈江湖人的为人处世,往往劝酒只是为了看人醉后的丑态。
一起进了宅子,柳倩取出了酒水,端上了几碟佐酒菜,宁姚和柳倩各自与宋雨烧、陈平安敬酒过后,就离开酒桌,让两人单独喝酒。
明月高挂,笛声呜咽。人生如梦,笛中月酒中身,醉不醉不自知。
她突然转头笑道:“杨,如今我是太后娘娘,你是水神娘娘,都是娘娘?”
杨捡起地上那把长剑,恭敬起身,重新捧剑站在一旁。
长春宫的太上长老听得惊心动魄。
终于来了。
主要是大渎之南,陆续出现了几位九境武夫,既有成名已久的远游境宗师,也有几个横空出世的崭新面孔,此外一些个年纪轻轻的炼神三境武夫,大骊刑部都秘密记录在册,姓名籍贯,师传,山水履历,都有详细记载。
陈平安无奈道:“等会儿等宋大哥上了酒桌,这种话前辈跟他说去。让宋大哥学我,先喝三碗再坐下。”
妇人突然笑了起来,转过身,弯下腰,一手捂住沉甸甸的胸口,一手拍了拍杨的脑袋,“起来吧,别跟条小狗似的。”
老修士满脸为难,毕竟此事太过犯忌。
下一刻,她心弦一震,只见那个“年轻道士”,抬头仿佛在与她对视,他眯眼而笑,抬起手中白玉灵芝,轻轻抹过脖子。
妇人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咱们这个魏大山君唉,真是给我惹了个好大麻烦。”
宋雨烧抱拳还礼,然后抚须而笑,斜瞥某人,“你这瓜怂,倒是好福气。”
比如神诰宗天君祁真,带着嫡传弟子,亲自来到正阳山,已经落脚祖山一线峰。
但是一线峰祖师堂门外,宗主竹皇,此刻只与白衣老猿并肩而立。
宋凤山赶来宅子后,被陈平安变着法子劝着喝了三碗酒,才能落座。
陈平安笑道:“先前在文庙附近,见着了两位渝州丘氏子弟,宋前辈,要不要一起去趟渝州吃火锅?”
老修士只好听命行事,开始布阵,最终以那片碎瓷作为阵法中枢,施展神通,远观山河,水雾升腾,最后凉亭内,出现了一位年轻道士模样的男子。
正阳山白鹭渡。
她转头问道:“朝廷这边出面从中斡旋,帮着正阳山那边代为缓颊,比如尽量让袁真页主动下山,拜访落魄山,道个歉,赔个礼?”
看得出来,陈平安当下有些伤势,莫不是就为了把剑鞘,受伤了?如此作为,太不划算。
钦天监老人见太后娘娘明显有几分神色不悦,小心酝酿一番措辞,说道:“关于武运一事,一直有那‘炼神三境武夫死本国,止境武夫死本洲’的说法,落魄山有此底蕴,虽说浓厚武运如此凝聚一地,太过古怪,可是也不全算坏事,其实仍算开墙内,毕竟在龙州地界,是我大骊山河本土之内。”
陈平安点点头,抬起一只脚踩在长凳上,“以后再敢问拳,就让他再跌境,跌到不敢问拳为止。”
其实在她看来,当年那场发生在骊珠洞天的风波,算个什么事?
她听得直皱眉。
妇人笑眯眯道:“他又不是仙人境,只会毫无察觉的,咱们见过一眼就赶紧撤掉阵法便是。”
柳倩之所以挑选此地建造祠庙,其中一个原因,宋雨烧与那湟河水神是故交好友,双方投缘,远亲不如近邻。
她伸手一拍亭柱,气恼道:“合则利分则伤,甚至有可能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两家都是宗字头门派了,结果就连这点浅显道理都不懂?”
真真是好个满身道气,仙风缥缈的神仙中人。
宋雨烧喝过酒,抹了抹嘴,啧啧道:“给你打得跌境了?”
凤山还好说,醉倒睡去拉倒。可陈平安毕竟如今是有媳妇的人了,如果今天喝了个七荤八素,到时候让宁姚在桌子底下找人,下顿酒还喝不喝了?
贵为大骊太后的妇人点点头,老修士就识趣起身告辞离去。
宋雨烧有些忧心,“二十多年前,那厮就是个远游境宗师,早年看他那份睥睨气魄,不像是个短命鬼,武道前程肯定还要往上走一走,你小子没事吧?”
陈平安也坐起身,远远望向那个在白鹭渡现身的剑修,李抟景的大弟子,刘灞桥的师兄。
陈平安收回视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