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先生,周首席,都来了啊,这敢情好,我方才喝酒还纳闷着呢,不明白为何今早翻黄历,说会有贵人登门!”
朱敛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姚看了眼陈平安,再看了眼那个故意一脸傻样、竖起耳朵的龙亭侯,她就笑了笑,没有言语。你怎么说话的时候,不干脆横眉瞪眼大嗓门呢,岂不是在朋友这边,更显一家之主的气概?
杜文思苦笑不已,庞兰溪幸灾乐祸。白发童子趴在桌上,使劲拍打桌面。
蒋去愈发紧张。
陈平安立即心领神会,这尊名为峻青的水部天官神灵,万年之前,并未陨落,而是类似真武山马苦玄“请下”的那些神灵,依旧在文庙的调度之下,按照礼圣订立的某个规矩,隐匿在幕后,继续执掌一部分天地水运大道的运转。所以无论是昔年一渎水正,还是如今跻身高位的龙亭侯,都不合适。
他是看着水龙宗一点一点崛起,又一步一步分为南北宗的,李源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般性子惫懒,事实上,水龙宗能够跻身宗门,早年李源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亲力亲为,都功劳极大,祖师堂那把位于右首的交椅,李源坐得问心无愧,只是岁月变迁,久而久之,才逐渐变得不爱管闲事,哪怕曾经被火龙真人骂句烂泥扶不上墙,他也认了。
小米粒既失落,自家落魄山,咋个还不如魏山君的披云山名气大呢,又替魏山君高兴得很,了不得了不得,披云山的名气大如渡船哩,都飘到水龙宗这边来了。
小米粒挠挠脸,壮起胆子说道:“竺姨竺姨,我家好人山主,可不是谁好看就会喜欢谁的,不管好看不好看,都不稀罕嘞。”
只是老仙师再一想,能够给一座宗字头仙家当管家,有些傍身的能耐,也算不得太过匪夷所思。
木奴渡之外,三人在大渎畔现身,是宗主孙结,元婴境供奉武灵亭,祖师堂嫡传弟子白璧。
两人一起离开河边铺子,去了趟刘羡阳的祖宅,说是要带她看样东西。
世间不是所有男女情思,都会是那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可能没有什么春种秋收,一个不小心就会心田荒芜,就是野草蔓延,却又总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南山寺铺设一条入海神道,矗立有一尊观音菩萨像。
姜尚真笑问道:“朱先生和种夫子,何时破境?”
铺子里边那哥俩,好像次次喝酒都能不缺个说法,也算独一份了。
南山寺外,白发童子仰头望向那尊菩萨像,犹豫了一下,还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为某人祈福。
朱敛瞥了眼远处的一个年轻人,蒋去,是落魄山除山主之外的唯一一个符箓修士,加上此人又来自剑气长城,所以山上不管是谁,对蒋去都很客气,年轻人得了一本符箓秘籍后,就想要一门心思只顾修行,朱敛没让他遂愿,几乎每次来灰蒙山这边,都会带上蒋去,一来二去,蒋去就有些烦躁,朱敛就笑着告诉他,如果一个人只会闭门修行,那就根本不懂修行。
刘羡阳点点头,在赊月姑娘这边,早就说过此事,与她没什么好藏掖的,就连梦中练剑一事,刘羡阳都说了。
蒋去答道:“我不该光顾着修行仙家术法。”
陈平安疑惑道:“无缘无故的,怎么说?”
之后一行人乘坐披麻宗的那条跨洲渡船,兜兜转转了小半个北俱芦洲,重返宝瓶洲。
等到宁姚转过头,他竟然已经睡着了。
下次再来游历北俱芦洲,如果不用那么脚步匆匆,着急返乡,陈平安可能就会多去更多地方,比如杜俞所在的鬼斧宫,想听一听他的江湖趣闻,去随驾城旁边的苍筠湖,在芙蕖国某座郡城隍庙,曾经亲眼见到城隍爷的一场夜审,在那座种有千年古柏的水畔祠庙,陈平安其实也曾留下“清风明月枝头动,疑是剑仙宝剑光”这样的诗句。
还要去五陵国内的洒扫山庄,在那边喝一喝瘦梅酒,有个化名吴逢甲的武夫,曾经豪言天大地大,神仙滚蛋,年轻时以双拳打散十数国仙师,悉数驱逐。还有那猿啼山,婴儿山雷神宅……如果说这些都是故地重游,那么以后陈平安自然也会去些还不曾去过的山水形胜之地。
脚步再匆匆,人生需从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