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个年轻人,明显两者都占了。年纪轻轻,成就不俗,让韩玉树都觉得匪夷所思,约莫还不到半百岁数,不但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得了最强二字的武运馈赠,还精通符箓,不是简单一个登堂入室就可以形容的,竟然能够让女儿韩绛树着了道,只可惜韩玉树始终不知双方交手的细节,更不清楚那姜尚真有无出手,如果此人是事先设伏,布置了阵法,引诱韩绛树主动投身山水禁制小天地,倒好了,可若是两人狭路相逢,一言不合就捉对厮杀起来,那么这个年轻晚辈,确实有单枪匹马横行一洲的本钱。
姜尚真偏移视线,远远望向陈平安。很难想象,这是当初那个误入藕福地的少年。想一想韩玉树,再想一想自己,姜尚真就愈发庆幸自己的那种不打不相识了。
父亲这是铁了心要斩杀此人?
书院杨朴一直拎着只空酒壶,在那边假装喝酒。今儿一堆事,让读书人目不暇接,措手不及。
就连姜尚真都收敛神色,沉默观战。
不但惊讶此人的破阵轻松,更奇怪年轻人身上竹衣法袍的丝毫无损。
只见父亲果真起了杀心,又祭出一张同样唯有宗主可炼的祖山符箓。
韩玉树便不与那年轻人废话半句,轻轻一拍腰间那枚紫润光泽的葫芦,声势远远不如先前浩大,只是从葫芦里掠出一缕三昧真火,好像一条纤细火蛇,游曳而出,只是一个摇头摆尾,转瞬之间,天上就出现了一条长达百余丈的火焰绳索,往那青衫年轻人一掠而去,火绳在半空画出弧线,如有一尊尚未现身的神灵持鞭,从天上敲打山河。
一个声音响起,回荡天地间,“登顶所为何事?”
不管如何,可惜于玄如今依旧在合道十四境,不然陈平安这种诚挚之言,听着多舒坦,如饮醇酒,神清气爽啊。关键是不出意外,陈平安根本就没见过符箓于玄,这种肺腑之言,却说得如此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姜尚真觉得自己就做不到,学不来,一旦刻意为之,估计言者听者,双方都觉别扭,所以这大概能算是陈山主的天赋异禀,本命神通?
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不够。再答。”
姜尚真看着那个一脸大仇得报的绛树姐姐,眼神愈发怜悯。
韩玉树会心一笑。
以至于陈平安都不得不神游万里,沉浸其中,好像被人拖拽进入一座虚无缥缈的大天地,最终位于一处山巅,天地间武运浓郁得浓稠似水,陈平安置身其中,就像第一次行走在光阴长河。
阴神韩玉树脚踩白云,以小槌轻击锣鼓,配合真言,两者极有韵律,皆古意苍茫,“云林之璈,真仙降眄,光景烛空,灵风异香,神霄钧乐……”
姜尚真愈发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和独具慧眼,愿意早早押注落魄山,不过是了点神仙钱,就捞了个记名供奉,接下来就好好争取那个首席供奉。
在那山巅天地之外,韩玉树当真不讲半点前辈风度了。
他这仙人一袖,又同时打碎了年轻人事先藏在附近几处山水的符箓,在我韩玉树跟前耍这阵法手段,真是布鼓雷门,可笑至极。
韩绛树有些快意,阵师?贻笑大方而不自知!真当那符箓第二韩仙人,是一句桐叶洲地仙之间随口说说玩笑话吗?
也就是说,陈平安与那韩玉树的“多余”闲聊,必须保证合情合理的同时,又会让一位仙人境大修士,有机会顺藤摸瓜,哪怕不会自以为是,也难免将信将疑。可如果来自三山福地的韩玉树,根本不精通中土大雅言,陈平安就注定会抛媚眼还给瞎子看。只不过对于陈平安来说,反正就是几句闲聊的事情,不了什么心思,面对一位帮忙喂拳的仙人境前辈,这点礼数还是得有的。在剑气长城那边,无事可做,反正光阴流逝太慢,自身念头又太多太快,每天就只能自顾自瞎琢磨,没什么贪多嚼不烂了,所以别说是九洲雅言,就连浩然天下十大王朝的醇正官话,陈平安估计都能说得比本土人氏还娴熟,尤其是细微处的咬文嚼字,无比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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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玉树俯瞰而去,冷笑道:“是那玉璞,还是仙人,天地并拢大天劫,一试便知。”
那份感觉,古怪至极。
对方在那件青神山竹衣法袍之下,里边似乎还穿着一件道意沛然的天仙法衣,极有可能是一件半仙兵品秩的道袍。
陈平安故意与韩玉树多说几句,还真不止是在咬文嚼字上故弄玄虚,而是陈平安不得不心神分开,再分心与韩玉树拖延时间。
韩绛树脸色剧变。
天地寂静。
片刻之后,
心神退出山巅,陈平安提起地上那把斩勘,收刀归鞘,然后一步跨出,便来到天上,与那韩玉树笑道:“落魄山陈平安,与万瑶宗问剑。”
韩玉树神色诚挚,打了个道门稽首,“陈道友剑术通天,晚辈多有得罪。”
(本章完)